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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姬完本就不大,但自災患爆發起,未免城中疫病四溢,賈長濤想出了個主意便是隔離出一個安全地帶來,其餘災民想趕是趕不走的,索性讓他們聚在一處,不讓人亂跑,於是便在城後狹窄山坡間築起了一道高牆,把人都圈在裡面,來一個關一個,城內只剩一些商戶富賈可自行遊走,一開始還會想著要送些飯菜,久而久之,死的人太多了,城外的人也怕,所以,便由著他們自生自滅了,此地偏僻,本就靠近三王管轄之地,眼下羽林軍自顧不暇,賈長濤這裡便隨他擺布處置了。而牆角那孩子也不知是漏了網又或是想法子逃出來的,這才被靈佛看去了。
賈長濤想到此,只覺汗濕衣背,這一關怕是有些難過了。
誰知,顧相檀聽後竟然只是點了點頭,再沒之前的冷冽之氣,緩緩道:“我自莫松,再到卜舫,一路已是書信於沿途佛寺,約莫再過兩日他們便會帶著物資進城相助,而這兩日,你就同我一道想法子,把人都放出來,好好看顧。”
賈長濤明白自己所行所為諸般狼心狗肺,原以為這次一定死無葬生之地了,然而卻換來這麼一個說法,一時不由怔楞。
顧相檀自然知他心中所想:“賈大人若是不願,那也可用別的法子來贖這罪孽。”
賈長濤心頭一駭,這一次頭磕得貨真價實,血塊立時化了,鮮紅洇了滿臉。
“謝靈佛開恩、謝靈佛開恩,臣這就去救人,就去就去……”
瞧著對方跌跌撞撞地帶人走遠,顧相檀面沉如水,回頭對安隱道:“給京城去一封書信,將此地災情如實道來。”
……
有顧相檀在賈長濤自是不敢怠慢,硬著頭皮帶人將隔離內城的高牆拆了,然而此間情景卻讓人不忍贅述,只見那一頭餓殍遍野,髑髏累累,活人死人擠作一團,臭不可聞,簡直仿若人間的阿鼻地獄,慘絕人寰。
看著自己一手所為的場面,賈長濤和其餘衙役皆被嚇得神魂出竅,手足虛軟,一時半刻竟無人敢上前。
顧相檀和身邊的侍從每每來災患之地,皆會提前服下些強身健體的藥物,以免有備無患,但即便如此,顧相檀遊走其間仍是會讓蘇息和安隱擔憂不已,眼下也是,瞧著靈佛要上前,兩人還想阻攔,但卻被顧相檀推開了。
他神色淡然,聲音細聽有些微沉,其他並無異樣,冷靜地吩咐道:“守著出口,別全放出來,待佛寺的人和援兵到了,再行救治,先去弄些食物和水來。”
☆、碑文
高牆後的疫患成百上千,顧相檀怕病源擴散,便不敢讓人全出來,只讓大夫在門邊守著,他們人手藥品都不夠,先挑能治的治著,好在沒多時沿途屬寺便已陸陸續續有僧眾帶著銀兩物資前來救助,有部分還是自碧河、廉余等災縣趕來的,對此早已熟能生巧,沒多時帳篷就搭建了起來,藥品、吃食全一點點的補給而上,將那些受困多時的人都慢慢的轉移了出來。
只是儘管如此,延誤救治,互相感染的百姓已是太多,每日仍是不斷有大量的人死去,後坡上焚屍的火焰燒出喧天的紅光,久久不滅。
顧相檀白日同那些僧人一道奔忙,偶爾夜半站在山頭之上,默默地看著遠處點點繁星,只覺心如芒刺。
“眾生福薄,多諸衰惱,國土數亂,災害頻起,種種厄難,怖懼逼擾……”
而這一切,也該快些結束了。
……
這日一早,知府賈大人便心急如焚地等在帳外,一瞅見顧相檀忙迎了上來:“靈佛、靈佛……下官接到通報,說……說外頭又來了許多流民。”
顧相檀頓了下:“哪裡來的?”
“不、不曉得……下官著人去探了,不止姬完、莫松、卜舫,再往西五六個大縣全有災民不斷湧入,這、這疫病怎的還未有緩下的勢頭?”明明靈佛已是多方救治了,要一直這般下去,姬完怕是要早晚要被這些人踏平!
顧相檀淡淡在賈長濤的苦臉上掃了一圈,輕道:“為何緩不下去?只因該去救治的人潦草塞責,上推下卸,諉過於人。”
短短几個詞說得賈長濤一臉土色,再不敢多言一句話。
顧相檀懶得看他惺惺作態,只說:“把人都收了,辟出一塊空地來,再拉起新的帳篷,備好草藥便是。”
待賈長濤惴惴不安地走了,顧相檀擰眉思忖了會兒,將僧眾之中懂得醫術的幾位禪師請了過來,閉上門說道半晌後,顧相檀道:“此事請大師們莫要聲張,相檀在此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