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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相檀盯著床頭夜色中朦朧的雕花睡蓮,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匆匆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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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趙溯大婚。
雖說他自己不過是個五品散官,關永侯如今也不復當年風光,加之嫡女梅漸熙才去,白事還未全消,這紅事也辦得不算頂頂熱鬧,但敲鑼打鼓八抬大轎,該有的儀軌都也一一照拂到了,在旁人眼裡看來,也算喜事一樁。
朝內來的人不多,不過禮倒是挺全,最長臉的還要屬靈佛贈的一尊釋迦牟尼像,趙溯當著眾人的面便不忍釋手,十分喜愛。
他本就俊眉朗目,今日這一身喜袍更難得襯出絲俊逸矜貴的氣度,將兩旁所有的人都比了下去,更有些人覺得梅漸幽這活脫脫是高攀了。
梅漸幽這輩子比上輩子好,由於是皇后給指的婚,所以她算是趙溯的正妻給過得門,趙溯親自將她從轎子內迎出來,又一路牽著進了大堂,拜過天地,又給關永侯拜了,便在賓客的哄鬧中送入了洞房。
趙溯仍是暫居在皇城內,所以新房也布置在此,房中紅綢喜燭,新帳錦衾,瞧著一派喜色。
鳳冠霞帔的新娘子坐於床榻之上,待自己夫君挑了頭蓋,兩人攜了桌上的合卺酒交杯而飲。
趙溯面上帶著笑,看著梅漸幽的目光也算溫和,但與他平日瞧著旁人的並無什麼不同。
趙溯雖不是她的心上人,但瞧著他今日風姿,梅漸幽還是忍不住臉頰緋紅,真真帶了絲小女兒的羞態。
只是不待她開口說話,忽的胸腹一絞,劇痛猛然襲來,梅漸幽一下子就痛得面色煞白,不由得在床上床下翻滾起來。
“啊……啊……相公……救……救我……啊……好痛啊!”
趙溯呆愣不過半刻,便蹲□壓住了對方的掙動,扳過梅漸幽的頭去查看,就見對方口鼻不斷有鮮血湧出,伴著點點青黑的色澤,不下半時連唇瓣都泛出紫灰,顯然不似尋常的病症。
趙溯忙要去尋太醫,但想著外頭賓客還有這般多,此刻出去怕是要引人猜忌,又思量到這背後之人,一時覺得還是莫要聲張的好。
不過須臾,他腦內已是將此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過了一番,趙溯的臉越來越黑,但是離開的腳步卻頓了下來,只回頭對著地上痛苦的人看了一會兒,然後彎下腰將她重新抱回了床上。
梅漸幽疼痛難當,半死不活間卻見自己才嫁的夫君非但沒有關心自己的模樣,連搭救的意思都沒有,只把人往床榻上一丟,又看了看之前兩人喝過的酒壺,對梅漸幽說道了一聲“好好待著”,就逕自出了門。
趙溯在外面狀若無事的陪著賓客將酒禮都行了個齊整,直到所有人都盡興而歸後,他這才招了小廝來問,合卺酒是誰贈的。
小廝回道:“是太子妃。”
趙溯眯了眯眼,讓小廝去請太醫,說夫人崴了腳,讓他來看看,大喜之日,切莫聲張。
太醫匆匆來了,卻見本該崴了腳的新娘子此刻卻不省人事,只剩一口氣吊著癱在那兒面若死灰。
太醫忙活了半宿,最後才長長出了口氣。
趙溯一直坐在一旁,冷著臉色,這時終於問了句:“怎麼樣了?”
太醫道:“這藥甚是霸道,內有黃棘、漆樹液等多種毒物……老夫已是開了方子讓夫人服下,但是夫人體弱,被其傷及咽喉肺腑,雖勉強保住了性命,但以後怕是……”
趙溯喝了口茶:“太醫直說便是。”
太醫看了眼一邊的梅漸幽:“喑啞難言,斷緒難孕。”
意思就是自此以後便啞了,也生不出孩子了。
一個容貌本就不美的女子,新婚第一日便落得如斯下場,哪怕是太醫也覺得梅漸幽可憐了,再瞧著一旁趙溯的姿態,這日子以後還要怎麼過?
趙溯放下茶盞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金子遞了過去,說道:“今日真是勞煩太醫了,夫人這般境地,我也是不好過,可是我卻說不得一個錯字,太醫該是明白為何吧……”連自己的娘子被下了毒都不敢吭一聲,便是因著要梅漸幽好看的人來頭不小,趙溯這話就是提醒太醫管好自己的嘴,否則聲張了,誰都保不住他的命。
太醫自然明白,連連允諾絕不多言,收了金子後便匆匆離開了。
趙溯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二話不說去了偏房。
房門關上後,梅漸幽才緩緩睜開了眼,一時間各般淒楚絕望湧入眼眶,她本就破釜沉舟搏上一搏,卻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命,沒想到到頭來依舊落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