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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鳶當然也明白,回頭朝顧相檀看去。
顧相檀忙道:“你去吧,我便在這兒等著。”
趙鳶想了想,點頭:“我就回來。”說著和高進廷一起追了出去。
一時間屋內只余了顧相檀和秋倚樓二人,秋倚樓自窗外轉回目光,就見顧相檀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自己。
秋倚樓頓了下,笑了開來:“靈佛可是有何指教?”
顧相檀面露思索:“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姑娘。”
“那一日畫舫上?”
“不,該是更早。”
秋倚樓垂下眼,喝了口茶:“倚樓不知,靈佛怕是記錯了吧。”
顧相檀盯著她手背上的梅花胎記,輕輕道:“九層金寶蓮花燈……”
秋倚樓手一晃,茶中的水便濺濕了她的袖口,她立時拿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淨。
顧相檀卻不放過她,又問了一遍:“是你吧?那位供燈之人。”
秋倚樓不抬頭,片刻才道:“哦,是有這事,奴家近日睡不太安穩,便想著去廟裡求一個安神符,順道供了一盞燈罷了。”
“睡不安穩?那秋姑娘可還記得我那日說的話。”
秋倚樓不應聲,本就微白的唇更是緊緊抿著。
想是當她忘了,顧相檀把那兩句話又言道了一遍。
“苦海無邊,禍未臨頭需早悟,仙緣有路,心非草木要歸真。”
“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砰——”的一聲脆響,秋倚樓猛地站起了身,而她手中的茶盞也不小心砸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奴、奴家失禮了。”
茶盞一碎,秋倚樓才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忙附身要撿,顧相檀卻上前一步攔住了她。
“秋姑娘不必如此驚慌,我自不知你心中為何有愧,但你神思恍惚,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若真哪一日鑄下大錯,到頭來,悔得恐怕還是你自己。”
顧相檀看著秋倚樓的目光溫潤平和,卻好似柔中帶鋒,穿破層層迷霧,一路直入她心底。
秋倚樓有一瞬真覺得眼前之人好比那傳說中入世的靈佛有這洞悉世事之力,而自己的一點隱秘心思在其眼中根本毫無所藏,但是下一刻她又猛地回過神來,此事除了那幾人和她自己根本無人會曉,顧相檀又是從何得知呢?就怕他不過在套自己的話而已。
她一生孤苦,此前卻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如今萬般煎熬,卻依舊是不得不為的結果。
秋倚樓連連在心中安撫自己,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了嗎?切莫被這些紛擾所攪,若是她真有罪,大不了將命賠上就是了,而這靈佛想必也真不知道多少,要不然早就拆穿自己了,何必在此苦口婆心。
顧相檀看她眸色急轉,慢慢退了一步,也不再多言,只嘆了口氣。
一時四周徒留死寂,襯得身處其中的兩人更顯得各有心思。
此時,室外傳來腳步聲,是趙鳶回來了。
顧相檀忙問:“如何了?”
趙鳶道:“無事,三哥沒去。”
“那那位孟先生呢?”
“我把賭資給了進廷,讓他去辦了。”說著,他走到顧相檀身邊,又對秋倚樓道:“將軍在樓下等你,請吧。”
秋倚樓巴不得快些走,只隨意給二人福了福身便匆匆去了。
☆、賭坊
顧相檀和趙鳶也一同下了金谷樓,顧相檀不想坐轎,趙鳶自然也不坐了,也沒立時就回將軍府,而是隨著顧相檀沿著長平街一路慢慢地往宮裡走。
顧相檀看著街旁玲琅滿目的商販,忽的問:“你見過你三嫂嗎?”
趙鳶想了想:“兒時見過吧,三四歲的時候,細處有些不記得了,不過三哥房中有她的畫像。”
“秋姑娘長得有多像呢?”
趙鳶搖搖頭:“初初看□□分,細看不過六七分而已,只是模樣雖不像,但氣度卻著實一模一樣。”
“模樣改不了,但氣度可以慢慢學,也多虧得他們費心了。”顧相檀感嘆。
“學得了表,學不了里,世上眾生萬萬,色受想行識,皆是五蘊而成,但又全似不同,一個人若是死了,那便是真死了,要不經輪迴,這天上地下就再尋不到第二個人了。”
顧相檀一怔,沒想到趙鳶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句“天上地下再尋不到”讓他無端想到什麼,胸口被猛地重擊了一下,連臉色都白了起來。
“是啊……”他抬眼深深地看著趙鳶,“所以能得一遭輪迴,該是多麼讓人感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