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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殿外長道一路疾行,不過半盞茶就已到了大鄴皇城東邊的側門處,幽暗的月色之下,果然老遠便瞧見兩輛馬車停在那裡,一輛車旁站了兩個侍從,正攏著袖子挨在一起聊天,而另一輛跟前則立著衍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所以趙鳶一靠近,衍方便第一時間動了,待瞧清了來人是誰時,衍方不由輕喚了一聲:少爺……”
畢符和牟飛都叫趙鳶少爺,衍方也一同這樣叫,聽著這個稱呼蘇息和安隱都回過頭來,另一邊的馬車帘子也微微動了動,沒一會兒後頭就露出一張瑩潤的面容來。
顧相檀一手撐著下顎,一手則捂著嘴巴打了個呵欠,皎白的皓腕自袖擺中露出,襯著手上的紫玉珠串更是熠熠生光,整個人都恍如靜夜中平白生出的神仙。
他本想說“你怎的才來,可讓我好等。”但一瞅見趙鳶冷肅的面容,顧相檀升起的戲弄之心立時就淡了下來。
他只得彎起眼,對趙鳶露了個討喜的笑容。
趙鳶卻仍是板著臉,暫時沒有被他所迷惑,只悠悠然地走過來,直愣愣地瞧著顧相檀,片刻才道:“誰告訴你的?”
“告訴什麼?你何時要走麼?”顧相檀問。
趙鳶不說話。
顧相檀從來不怕趙鳶的寒氣攻勢,但是他卻不想讓趙鳶生氣,於是撇了撇嘴道:“我不知你何時走,也無人告訴我,但我曉得你總會要走,所以早走不如晚走,趁我還能跟得上的時候。”便一起走唄。
趙鳶抿著薄唇:“此去……”
“此去艱難萬分,危險叢生,你要說的我自是一清二楚,可是這三年虎狼巢穴刀山火海我走得半點不少,看多了屍橫遍野滿目瘡痍,你不讓我隨著你走,那我正好要往卜舫縣去,不過一道走上一段路,到了卜舫便就此分道揚鑣吧。”
顧相檀淡淡說道,卻見聽得此話的趙鳶面色更是冷了一層。
☆、救災
夜闌人靜,月白風清,九曲阡陌間兩輛馬車匆匆行過,前面一輛坐著蘇息和安隱,後頭則是顧相檀和趙鳶。
顧相檀之前的一番話,到底讓趙鳶改了主意,他看著溫雅謙和,但誰都沒比趙鳶更清楚顧相檀的脾性,自小到大,他只要真正下了決定的事便一定要辦到,想方設法都要辦到,現下不辦,以後也會去辦,誰都阻不了,趙鳶允了,顧相檀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奔忙,趙鳶不允,顧相檀便在他瞅不見的地方奔忙,結果沒什麼不同。
趙鳶還能有什麼選擇。
一碧如洗的夜幕中,一輪皓月當空,顧相檀半靠在車壁上,默默地看著遠處的星斗,唇邊帶著淺淺的微笑,眯著眼,已是半睡不睡的模樣。
“你仿冒司朊的筆跡給三王寫了什麼信?”顧相檀幽幽地問道。
趙鳶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見顧相檀的腦袋一顛一顛地磕在窗沿上,不由伸出手將人拉了過來。
顧相檀軟軟地被他一扯就靠進了趙鳶的懷裡,他的確是累了,為了等這個人早就過了歇息的時辰,此刻倒下了便懶得動了,任趙鳶環著自己,腦袋枕在對方的胸前。
趙鳶給顧相檀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後,又拿來了一旁的薄衾給他蓋上,這才回道:“將上月的戰事說道予他聽。”便是南蠻同神武軍和御國軍交手大敗的那一戰,不過用的自然是南蠻人的口吻。
顧相檀半闔的睫毛忽閃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來,正對上趙鳶俯視而來的目光。
趙鳶的皮相大好,小時候趙則還能同他相近上幾分,然而幾年過去,趙則越髮長得像大王爺,更趨於曹欽那般丰神俊朗的颯慡英姿,但趙鳶卻仍是全全繼承了大王妃的容貌,雖第一眼會被他滿身的寒氣所煞,但若細看,那張玉白的臉上,眉眼鼻唇無一不精緻,簡直像是拿最娟秀的工筆一撇一捺鼻息凝神勾畫出來的一般,錯一分便落了下乘。
此刻,趙鳶低著頭,睫毛在眼下遮出兩把濃影,鼻尖唇瓣到下顎的弧度秀致到連顧相檀都忍不住去想,大王妃年輕時該是怎般的傾城之姿,怕是如今名滿天下的梅漸熙都難望其項背。
顧相檀難得分神,待額頭一涼,才覺趙鳶的手指正輕撫過自己的髮際線,又想到對方的話,不由怔了下。
南蠻人吃了敗仗,第一時間便傳遍大鄴,天下子民皆津津樂道,還需特意書信告知三王嗎?想也知曉裡頭定是別有深意。
顧相檀微頓,還是開了口:“所以這封信所求為何?”
趙鳶摸著顧相檀光潔的額發,對上他的眸光就知自己的意思他已猜到,不過顧相檀既問了,趙鳶沒理由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