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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鳶見顧相檀面色不好,以為他是凍著了,如今已入深秋,雖說京城氣候比之鹿澧要和暖很多,但是北風一吹還是濕涼濕涼的,這又是顧相檀回京以來要過的第一個冬日,趙鳶怕他不習慣了。
他對蘇息招了招手,讓隨在後頭的轎夫把轎子抬了過來,親自給顧相檀掀了簾道。
“還是坐這個吧,以後出門,穿厚實些。”
顧相檀心中略過暖意,又看了兩眼趙鳶,還是聽話的返身入了轎,繼而又想到什麼,一把拉住了對方。
“那個……叫孟粟的,是個良才,若是可以,不要錯過,就算錯過了,也莫要讓他落到旁人手裡……”顧相檀叮囑著,眼中不由露出一絲冷色來,待話說完又倏地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決斷世故,再聯想到前幾日在藏卷閣發生的事,忙又垂下眼,不敢看趙鳶了。
下一刻,耳邊卻聽得一聲幽幽的嘆息:“我曉得的……”
接著顧相檀腦袋一重,趙鳶在他髪頂處輕輕揉了揉,這才為他放下了帘子。
轎子晃了晃,往前行去了。
顧相檀坐在轎中,還有些發愣,又想著趙鳶的話,暗嘆自己真是傻。
趙鳶當然明白,無論是今世還是前世,自己的一派真假面目,那些種種的勞心焦思,趙鳶從來都看在眼裡只是不拆穿罷了,然而臨了到頭來,他顧相檀反倒是心有戚戚了,怕趙鳶對他表里不一的失望,也對他事事都處心積慮的嫌惡。
明明兩人的關係無法更進一步的,這般在乎又有何用呢?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果然佛祖說的對,所造諸惡業,皆始貪嗔痴,怨憤、愚昧他顧相檀已占盡兩世,造下諸般惡果,沒想到到頭來連貪心都逃不過。
既給不起,為何也放不下呢……
顧相檀無奈地輕撫著手腕上的紫玉珠串。
忽的腦中靈光一現,顧相檀盯著那佛串回憶起了那一晚在鹿澧的時候,自己隔日就要離開,所以前去了淵清房中同他告別,也就在那時,淵清把這東西送予了自己,顧相檀記得,剛進去時趙鳶好像在寫信,那信封上的字提的似乎就是……
“逍遙賭坊……”
顧相檀猛然抬起頭,難怪覺著這個名字說不出的熟悉,可是馬上他就又陷入了困頓中,這賭坊不是右相家的公子的麼?同淵清又有何干係呢?他為何在鹿澧的時候要給這賭坊去信?
看來,淵清果然有不少事都沒有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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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在朝上,侯炳臣就將昨天在金谷樓的所見所聞稟報給了宗政帝。
他也沒指名道姓的說是右相的勢力云云,便當著什麼□□都不知道,將大鄴兩年前的進士竟在茶樓做那如同小廝般的活計這樁事說道了出來,又感嘆此乃國家之憾,這位先生後還遇街頭惡霸欺壓,被捉去了逍遙賭坊替人頂債,沒想到皇城腳下出現這般惡行,簡直令人髮指!
宗政帝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不豫地望向仲戌良,他手下的臣子,平日私下裡會做些什麼勾當皇上心裡還能不清楚嗎,若是沒有他睜一眼閉一眼,右相的本事也不至於那麼大,但是不主動去管不代表完全不管,如今侯炳臣都這般把這事當堂掀開了,不是明擺著暗指宗政帝治國無方嗎?仲戌良這絕對是給他丟了大臉了!
宗政帝冷聲道:“京中竟有這樣的事?張幡!”
刑部尚書立時出列。
皇帝道:“你給朕去查清楚,該關的關,該封的封,朕倒要看看,是誰這般目無法紀!”
張幡暗暗同仲戌良對視一眼,低頭領了旨。
皇帝又對侯炳臣說:“將軍,不知那位進士現下在何處?”
侯炳臣道:“受了些小傷,粗粗治好就走了,他不肯留下,也不肯受我恩惠,怕是有讀書人的風骨在。”
皇上頷首,嘆了口氣,似是沒有繼續追查下去的意思了。
下了朝後,仲戌良的臉色不太好,不少同他有交情的官吏都想來安撫,但瞧著右相那吃了炮仗的神情想想還是算了。
仲戌良一把喊住了打算一同腳底抹油的瞿光。
“尚書大人!”
瞿光身形一頓,掛起笑慢慢地回過頭來,給仲戌良作揖:“相國大人。”
“尚書大人好忙啊。”
“哪裡哪裡……這不是府內還有些事沒有辦麼……”
仲戌良哼了聲,猶豫了下還是道:“我想去見皇上,尚書大人與我同去吧。”仲戌良曉得,自己比起瞿光來,在皇上面前還是差了一截,這要讓宗政帝開恩,還得由他幫襯一把,雖說這賭坊是自家兒子開的,但他為官多年大半的家當也都壓在裡頭了,這樣真抄了查了,損失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