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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說得三王和太子臉上都不好看,太子不思進取一心享樂,三王則管教無方任人唯親,到頭來竟要靈佛來指點錯處,這麼多雙眼下,臉皮都要無處擺了。
宗政帝狠狠瞪了眼趙勉,忙故作驚訝:“竟敢這般放肆?看來那些抓起來的必是要好好嚴懲才可遏制這歪風邪氣!”
然而顧相檀前頭才讓幾位重臣下不來台,下一句卻又話鋒一轉,繼續道:“只是這勇兵還需猛將帶,若是無好的統帥,散兵游勇自難成大器。”
宗政帝連連點頭,一路被顧相檀牽著走:“那靈佛可有好的人選。”
顧相檀左右看了看:“英雄不問出處,古人也能明揚側陋簡能而任,我等自該效仿以謀取良臣,”說罷,目光落在了殿外一角,“我曾親眼得見一人身手,覺之乃難能可貴的璞玉,便想告之於皇上。”
宗政帝眯起眼,問道:“何人?”
顧相檀道:“太子近侍,陳彩。”
站在殿外的陳彩只覺心頭一跳,當下整個人都繃直了。
那頭三王卻是不快了,聽顧相檀這口氣是要把太子的人調來禁軍里做指揮使了?那以後這營里不是要大亂?
然而不等三王開口,顧相檀又道:“只是陳護衛雖武功了得,但難免年歲尚小,怕是難以服眾,所以我不過保薦他做這個禁軍的副統領,至於統領人選還是需由陳錫副統領來任為好。”
於是三王在聽著自己人被提出來時,原本要說得話又給硬生生地卡在了嘴裡,上下不得,前前後後整個情緒完全被顧相檀引得團團轉,回神過來只覺身心俱疲,褻衣都汗濕了一層。
宗政帝自也是有這般感受,仔細想來實在摸不清顧相檀的偏向,又或者他其實根本無從偏向,從頭到尾都公正不阿,只為大鄴天下著想。
思量了半晌,雖然宗政帝很不願這禁軍統領一職到頭來仍是落到了三王的人手裡,但是他也知曉一時半會兒若是想完全削弱趙典在京中的勢力也是不可能,有如今這般,能把想安插的人都插了進去,已是十分順利了,而且多虧得靈佛。
那邊趙勉似想開口,對陳彩的事滿臉的不虞,宗政帝卻不給他機會,急急便道:“朕覺靈佛所言十分有理,無論是將才帥才還是兵卒小士,刀劍下才出得真功夫,行不行要試過才知曉。”
繼而將陳彩和陳錫都喚進了殿,金口玉言地擢升了官位。
陳彩一臉凝重,像是還未從惶惑驚異中回過神來,茫然地看向一旁的顧相檀。
顧相檀淡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倉促地補缺了閒職,宗政帝又道:“眾愛卿也見到了,大鄴如今雖國平民安,但朝中人才凋零青黃不接,千人諾諾,不如一士諤諤,朕早已求賢若渴,故而決定重開科舉!”
說完這句話,也不看朝下眾人反應,宗政帝大手一揮,直接退了朝!
這頭顧相檀還沒來得及走出大殿,一下子就被大小官員全給圍攏了個嚴實,左一句右一句說什麼的都有,無外乎都是來探口風套虛實的。
顧相檀卻是一言未發,直到孫公公前來將這些人都排開了,又道宗政帝有請,顧相檀這才點了頭,正好,他也有事要尋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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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紛紅駭綠香風萬家的美妙時節,顧相檀卻一身縞素,手捧祭禮,攜著安隱和蘇息坐上轎子向北行去,然而一出宮門就見外頭站了一人,白衣翩翩負手而立,一頭青絲在腦後束起,眉目如畫。
顧相檀掀開窗帷,瞧著那人漸漸走近,輕問:“你怎麼來了?”
趙鳶也不回答,逕自撩了轎簾,一返身坐到了顧相檀身邊,也不帶侍從,然後吩咐道:“起轎。”
外頭轎夫許是見多了,竟也聽趙鳶的話,就這麼悠悠蕩蕩地把兩人一起帶到了城北。
顧相檀一路無言,待轎子落了地,這才走了出去。
外頭是一條悠長小巷,巷口有一巍峨府門,門口兩隻大獅雖額頭撲灰,卻也目光如電,可見往日該是多麼雄姿英發。
顧相檀仰頭看著高處匾額,其上超逸絕塵地提了四個大字:裕國公府。又俯首望著腳邊地界,那裡正堆了一摞摞的香果紙錢寶燈白燭。
安隱道:“老爺平日為官清廉愛民如子,這些怕都是附近百姓聽聞案子告破這才送來的……”
顧相檀只望著那些東西一動未動,到頭來還是身旁之人拉過他的手,又小心地推開那朱漆紅門,直直往裡走去。
這裡頭的一磚一瓦一牆一階對顧相檀來說都是這般熟悉卻又說不出的陌生,兩人默默從前院過抄手遊廊,過花苑,又過佛堂,最後在一座偌大院子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