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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想是猜到趙界所想了,咬了咬嘴唇忙道,“不、不是的……民女不是姐姐,民女是……是……”她實在不好意思主動報上自己的閨名。
趙界卻是瞭然了,也虧得他真知道,“你是梅漸幽?”關永侯庶出的二女,難怪了。
那叫梅漸幽的姑娘又紅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顧相檀忽然問道:“你丟了東西?”
梅漸幽抓了抓手裡的絹帕“嗯”了聲兒,“被風吹到了樹上,幸而得六世子搭手。”一邊說,一邊悄悄抬眼看了看趙鳶。
趙鳶卻依舊毫無反應。
趙界又笑了一聲,這一聲比之方才更是玩味,邊笑邊去看顧相檀,卻見顧相檀臉上難得沒了表情,也沒有笑容。
☆、河燈
顧相檀的目光自梅漸幽身上淡淡轉開,抬頭看了眼天色,淺笑道:“時候不早了,河燈怕是已放得差不多了。”
趙界點點頭,回頭看向梅漸幽,“梅二小姐可是同去?”
梅漸幽面上閃過絲猶豫,後面的小丫頭又說話了:“這時候,老爺和大小姐應該已經進了皇城了……”也就是說,她這二小姐一人被可憐地扔在了這裡。
趙界呵呵一笑,對趙鳶挑了挑眉,“那不妨再問問六世子願不願意幫人幫到底,總不會捨得讓美人獨留夜中吧。”
他用得是調侃的口氣,但顯然是想讓趙鳶難做的。
答應了,這孤男寡女總不見得共乘一轎吧,說出去可不好聽。不答應,顯得六世子忒沒氣度,連個弱智女流都不願幫襯一把,梅家自己不重視這庶女,但你要外人不給面子,這氣也定是不會順的。又或者,趙鳶願意做這英雄救美的好人,把轎子讓了,自己下來一路走過去。
趙界想到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染得蒼白的面色都紅潤了起來。
而趙鳶卻淡漠著表情看他,一張冷麵在夏夜中比身後盛放的曇花還要耀眼奪目,直看得趙界不由自主地移開了目光。
趙鳶叫了一聲:“牟飛。”
牟飛上前。
趙鳶說:“把轎子給她坐。”
牟飛一怔,應了聲“是。”
趙鳶又望向顧相檀,“靈佛轎輦可否共乘?”
顧相檀微訝,繼而點頭,“自然。”
一旁趙界輕搖的扇子頓了下,嘴角彎得更高了。
“六世子真會心疼人。”
似真似假的感嘆著,趙界和顧相檀點了頭,逕自轉身朝自己的轎子而去了。
顧相檀也邁步走開,趙鳶隨後,兩人都未有再看那邊的梅漸幽一眼,只留下牟飛善後。
牟飛道:“二小姐請。”
梅漸幽收回還朝著那頭張望的眼神,又是感激又是靦腆地跟著牟飛走了。
靈佛的轎輦內,兩人並肩而坐,顧相檀不知在想著什麼,側頭看著窗帷外沉沉的夜色,一語未發。
趙鳶也沒有說話,仍是直挺挺地坐著,目視前方。
一方小空間內瀰漫著一股略顯壓抑的窒悶感。
忽的,顧相檀鬢邊微癢,一轉頭就見趙鳶正緩緩抬起手,小心的撫過自己的發間,從裡頭拿下了一片未燃盡的金紙碎屑,想是方才被夜風吹起沾染到了顧相檀的頭上。
趙鳶動作溫柔,但臉上依舊神色未動。
顧相檀看著被他細白的指尖夾著的那一點碎屑,不知想到什麼,心頭莫名泛酸。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今日,沒有來得及給父母燒些東西。”
誰知趙鳶道:“我燒了。”
見顧相檀呆愣,趙鳶難得解釋:“不是什麼大物,就是些紙錢,燒了些給我父王和娘親,順道一起。”
顧相檀眨了眨眼,“你不是……”他想說,你不是不信這些的麼。
趙鳶似是知道他所想一般,說:“不全信,但我信因果。”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因果,循環不失。
顧相檀垂下眼,一時胸腹中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化為一個難言又感慨的苦笑,輕道,“多謝……”
轎輦又行了一陣,遠遠就聽得前方喧譁,蘇息在外頭問,“公子,是讓轎夫繞上城樓嗎?”
顧相檀道:“不用,我們自己上去就好。”
於是轎夫落了轎,顧相檀和趙鳶從裡頭出來,這裡地處皇城後方,背著整個京城,所以四下除了些守門的兵士外,並無其他。
兩人從一座不起眼的台階處往城樓上走,蘇息和安隱一左一右各提著兩盞燈籠,畢符在前頭開道,只是顧相檀還是險些一腳踏了空,好在趙鳶在一旁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