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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盤剝百姓中飽私囊!”顧相檀想到來時所遇莊稼漢的話,不由咬牙,光是那鸇鳥就能將三王旗下的一些貪官污吏養得腦滿腸肥了。
傅雅濂冷冷一笑:“那便正好乘此機會釜底抽薪,斬草除根。”
顧相檀心頭一動:“三王如今必是全心全意為培養一個能替代羽林將軍的良將,而再未尋到前,他不會輕易動兵,兵不動卻仍是要操練,錢一樣少不了……”如此這般,不正是抓他把柄的好機會嘛。
傅雅濂道:“我們不急,他一層層的盤剝,我們回去便一層層的查,我便不信,還能讓他如斯做大了去,就算不能將他一擊扳倒,也要讓羽林軍吃些苦頭,只是……就怕朝中有人阻撓。”
顧相檀想了想:“宗政帝手下黨羽皆以右相仲戌良、瞿光等人馬首是瞻,禮部尚書為人jian猾,這樣的人雖詭計多端,但也著實惜命,不到萬不得已,他自不會痛下殺手,”因為他也知曉,宗政帝贏面不大,到最後萬一輸了,他只能自保為上。
“而右相大人……”顧相檀笑了下,“師傅可寬心,相檀自有辦法。”
傅雅濂看著顧相檀說這些話時條理清晰頭頭是道,再不是一年多前那個純稚懵懂,還未長大的孩子了,不過去了趟京城,早已今非昔比。想到顧相檀所經歷的一切,傅雅濂這心裡是紛繁複雜,他希冀顧相檀能早日懂事,又不想他懂得太多,特別是這般蠅營狗苟之事,但是……身處亂世中,往往身不由己,再沒有什麼,比顧相檀能好好活著更重要的了。
傅雅濂整了整心思,繼續道:“那兩位國公呢?”
“敬國公對皇上倒是衷心的,”他從三王那兒轉投宗政帝,要是再不賣些力,那便無路可退了,“不過太子妃卻比他更明事理。”有貢懿陵在,顧相檀相信,敬國公就算有些小伎倆也掀不起太大的風雨。
“至於慈國公……”顧相檀皺起眉,“雖說他是淵……是六世子的親外公,但是兩人卻從不親厚,聽說以前似有恩怨,只是具體相檀卻不知了。”
提到慈國公,傅雅濂明顯神色一頓,半晌重重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心結依舊沒有解開。”
顧相檀眉眼一動,也不追問,只默默等著師傅後話。
果然,傅雅濂緩緩道:“伶舟家子息單薄,慈國公膝下也不過一兒一女,他原本倒也不怎麼偏心,對待他們一視同仁,只是賦姐……大王妃自小便溫婉嫻雅德容兼備,然伶舟家長子卻被教養得飛揚跋扈狂妄無道,儘管慈國公知曉兒子不成器,卻終究只這一根獨苗,對其狠不下心,也便是這般仁慈,最終葬送了伶舟瑾的命途。”
傅雅濂一說前頭,顧相檀便差不多能猜個完全了,不過他還是問道:“伶舟家大公子所犯何事?又是……怎麼死的?”
傅雅濂搖頭,說來都有些難以啟齒:“一日宮宴之後酒醉衝撞了親王的公主殿下,公主羞憤至極在家中懸樑自盡了,當日先帝便大怒降罪,將伶舟瑾下了大獄,慈國公相求多日無果,說是幾日後便要問斬,於是無奈之下只能去尋大王爺相助。”
可是趙謐此人最是守正不阿,若是對親眷家人念私背德,被他的將士,被朝野其他人得知,要他以後如何在軍中治下,而且伶舟瑾並不是初犯,早年就已惡果纍纍,就算慈國公百般求情,趙謐都不願出手維護。
“結果,皇帝到底開了恩,將伶舟瑾從斬立決改成了秋後流放,只是沒想到這位大公子還是因行程艱苦,病死在了路上了。自此慈國公便恨上了大王爺,覺得他們不近人情,不顧血緣親恩,放出話來要恩斷義絕,於是連王爺身死,王妃彌留之際都沒有來看上一眼,任親孫兒一個在外漂泊,另一個寄人籬下,實乃糊塗!他也不想想,若是大王妃真冷心冷情,毫不顧忌這位親哥哥,他那好兒子又怎麼會一夜之間就免了死罪,怪只怪伶舟瑾作惡太多,連老天爺都要收他。”
從傅雅濂的話中不難聽出,他對慈國公頗有微詞,這讓顧相檀一時也有些驚訝,既感嘆陳年舊事的種種不公和蹊蹺,又意外於師傅竟也會為了除自己之外的人動這樣大的怒。
說到此,馬車已是漸漸駛出了鹿澧,眼看著到了田萍縣以北處,再前頭便有大鄴宮中的侍衛在此守候,預備迎靈佛回宮了。
此時天際忽的傳來一聲輕嘯,顧相檀掀開帘子仰頭一看,便見茫茫雲間隱約有一抹暗影在空中盤旋繚繞,待得片刻,那東西便越飛越低,不一會兒已俯衝到了近前,竟是一隻全身黢黑的鸇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