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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鳶心裡,他從來不是靈佛,他只是顧相檀,一直都是。
顧相檀眼眶有些泛酸,他將兩個糖人一左一右地拿起,並排放在桌上。
動了動右手,“牛郎。”
再動動左手,“織女。”
輕嘆,“相守不易……”
……
七月十五,顧相檀在大鄴京城的第一個盂蘭盆節到來,也是佛教中第二盛大的節日,當日設道場,繞經、上供、受食,悼念亡人。
顧相檀天未亮便起了,沐浴更衣後隨著觀正禪師一同去了覺天陵,宗政帝攜後宮、宗族、眾臣一同前往。
覺天陵便是大鄴祭祀之地,離皇城行上一個時辰便能到,沿途百姓叩首禱祝,頂禮膜拜,一直綿延到城外,場面蔚為壯觀。
到得陵內,還需由禪師淨壇開法,行引魂儀式,用黃紙繪疏文,將亡靈招入壇中,然後由功德主用硃筆輕點,這壇才算開完。
顧相檀一直盤坐殿內,透過偏門默默地注視著外頭的景象,待到功德主進壇,他才微微動了動眼。
功德主,佛教中又名“檀越”,就是供養這場法會的布施之人,往白了說,便是按出得銀子多少來排的,然這次是皇家法會,又為的是國民祈福,理應應該由皇帝,或者太子來點這硃筆才對,然而,執筆的卻是敬國公。
大鄴有三位一品國公世襲爵位,顧家家主顧璟長,裕國公,也就是顧相檀的父親。伶舟家的家主,慈國公,其長女便是已逝的大王妃,也就是六世子和七世子的生母。而剩下的一位就是敬國公,貢家的家主,其夫人則是關永侯梅家,而其長女……顧相檀記得,就是宗政帝和皇后此次給太子看上的太子妃了。
☆、趙界
說起這位敬國公,他當年可是三王趙典一派的有力擁躉,也不知趙攸使了什麼招攬的手法,又或是貢家看著趙攸登了帝位,而趙典暫居其下沒了什麼盼頭,便慢慢轉了方向,成了宗政帝手下的一將。
但是你原本是敵人的黨羽,要想投靠過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而這貢家家主貢海也不是個一般人,為表忠心,他將自己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唯一嫡女送進了宮中,本只是想在公主身邊伺候,長大以後指婚給皇子做個側妃也好,但後來聽說皇后娘娘一見她便心生喜愛,破例將其接到了身邊親自教養。
而這麼些年過去自然已出落的霞明玉映國色天香,從敬國公那神采飛揚的模樣來看就知道,這個太子妃的位置,貢家是坐定了。
貢家要是風光了,那麼其主母,貢海的嫡妻所在的本家,也就是關永侯梅家,自然也能跟著雞犬升天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顧相檀沉靜的面上微不可查地掠過一絲陰鬱之色,不過很快便隱沒在了嘴角溫和的笑容里。
開完了壇,便要開始繞經。
顧相檀未入佛門,所以儀式還是由觀正禪師來主持,而顧相檀則和宗政帝等人一起隨著誦經繞壇念祝詞,接著是上供、受食,然後禮畢。
忙了一圈一天便過去了,臨到傍晚又招了一起用好素齋,晚上還剩普施儀式要進行。
普施儀式其中一環便是要放焰口,焰口在佛教中是餓鬼道的鬼王,它一直處於吃不飽的境地,這場法事就是用來賑濟焰口惡鬼,也算是施食的一種,可以追悼亡魂,給生人消災。
宗政帝和皇后都未去,而是登城樓觀河燈去了,於是這排場一下子就小了不少,顧相檀也不用隨在一旁了,他帶著蘇息和安隱便往瑜伽壇處走,路上則遇見了三世子趙界。
要論模樣,趙界怕是在幾位世子中最不起眼了,俊不過趙則,美不過趙鳶,連太子趙勉也要看著比他富貴雍容些,雖然趙界也總是笑,但他的笑容和顧相檀又有不同,顧相檀眉目純稚清雅,一笑起來如沐春風熠熠生光,讓人無端就心生好感,而趙界卻繼承了其父的陰鷙之氣,配上那寡淡的五官、沉鬱的目光,一笑總讓人有種背後涼津津的感覺,雖然他在人前已是刻意收斂了這樣的情緒,在顧相檀面前更甚,但相由心生這句話,在他身上可表現了十成十。
此刻,趙界手拿一把玉骨扇,明明該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但襯著他那蒼白的臉色,倒和今日這鬼節的氛圍頗為匹配了。
趙界一見顧相檀便頷首見禮,在這表面功夫的做派上,他可比趙勉願意花心思多了。
顧相檀也對他點頭,兩人並肩一同朝法壇去。
趙界道:“父王今日軍務繁忙,無法脫身,之前便讓小子代他問您的安。”
顧相檀笑道:“三王爺客氣了,三王爺為國操持,矜矜業業,百姓也自然會記得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