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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沿著主街一路走到底,姬完不大,姬完知府縣衙也不遠,沒幾步便瞧到了那高門大戶的院落,若是同這四處的寥落破敗一般也倒罷了,偏偏這縣衙碧瓦朱甍,大門緊閉,門外還站著兩個手持長刀人高馬大的衙役在,臉上擺著一副”誰敢上前便讓你兜著走的姿態”。
而見到忽然出現的一行,兩個衙役二話不說便要趕人,顧相檀眉頭緊皺,不待他出聲,衍方已是心領神會,長劍一挽,幾個旋身就把那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放倒了。
然後一腳將府衙大門踢開,由著蘇息放聲喊道:“姬完知府何在?!”
顧相檀很少動怒,無論是前世今生,除了趙鳶的事兒,除了裕國公闔府的事兒,顧相檀的心緒還是十分平穩的,佛道養心,所以即便是現下,看著那趾高氣揚,罵罵咧咧的知府帶著一群打手般的衙役湧出來時,顧相檀的面上仍是淡淡的,只嘴角常年掛著的笑容隱沒了下去。
知府是個知天命的白胖老爺,見得自家院落前莫名出現的白衣少年,先是被對方的氣勢呆了下,繼而高聲喝問:“你們是哪裡來的小賊,竟敢擅闖知府衙門,活膩味了麼……唔!”
不待他說完,衍方竟直接腳尖一動,將路邊的石子高高踢起,直接就奔著知府的腦門去了,“咚”得一響,石頭磕骨頭,發出老大的動靜。
瞧著那知府捂著腦袋哀嚎著倒下,顧相檀看也不看兩旁亟待上前的狗腿子,涼涼道:“賈長濤,宗政三年的進士,進京做了趙典的食客,兩年後被推舉坐上姬完知府,我不管你這官是考來的還是買來的,大鄴封了你的官職,便是要你在百姓面前這般做派的嗎!”
被掀了老底的賈大人抱著頭大驚,又聽出顧相檀竟直呼三王的名諱,不由駭然道:“你、你是何人?”
☆、夜襲
明明已至初夏,羅棠縣的寂夜依舊漠漠藹藹半寒半陰,晚風吹過零落枝椏,捲起一片枯草荒煙。
城門內的兵士已是足足在此站了三日,本該半日一交接的輪換班制,早因莫名的暗潮洶湧被打成了一片混亂,上頭只傳話下來說,讓他們都做好自己的本分,沒接到軍令,該如何依舊如何。
忽的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黑影閃過,兵士頓了片刻才抬頭茫然四顧起來,卻只瞧得身後城牆之上一隻野貓無精打采地緩緩走過。
兵士累得眼皮沉重腿肚子打顫,忍無可忍地輕輕啐了一口:“這鬼日子,連貓都快活不下去了。”然後無奈地繼續當他的班。
然而緊接著一陣勁風忽的襲過,兵士只一道圓弧形的冷光閃過,繼而脖頸再一涼,心內才覺不好,卻已是兩眼翻了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就是這般如法炮製,不下半刻,羅棠縣城牆之下原本守衛城門的人全倒成了一片,夜色中,只見幾個黑衣人身輕如燕,互相對視一眼,接到為首之人的頷首示意後,又各自倏地分散,訓練有素地隱沒入了一旁枯叢之中,拔腿朝前方的營地而去。
營中燃著幽幽篝火,時而有身穿絳紫色軍服的人巡邏路過,幾個黑衣人在東邊隱匿處棲身,剩下的則直接往前繼續而行。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自背後扯出一把弓弩,搭箭拉弓,再用繩結將之綁縛在樹杈之上,動作一氣呵成,箭頭則直直的對著不遠處的營帳。
搞定之後立時飛身閃開,追著前面的黑衣人而去,七拐八彎中竟能將周邊防衛堪堪閃開,顯然對此地地形已是了如指掌,一行人沒多時便來到幾座矮房之外,矮房前守衛的兵士更多,皆手持長矛,勉力提著精神嚴加看管。
黑衣人自懷中掏出幾根乾草模樣的東西,將其點燃,撲了火後氤氳出裊裊的青煙來,他們將這些東西悄悄的丟放在矮房周圍,又靜待片刻,一股極淡的草腥味蔓延而出,不多時,先前還活動自如的兵士們全手腳僵硬,頭眼昏花,不一會兒就一個個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待全軍覆沒之後,黑衣人自四面八方向那矮房靠近,拿來樹皮枯枝等物堆放在一起,然後打起火摺子,慢慢地看著漸漸雄起的火紅將這裡一點點包圍,然後侵蝕。
確認事成,黑衣人們並未戀戰,又火速後撤,不過他們才跑了沒幾步,營中巡邏而來的兵士便發現不妙,立時就有人吼了起來。
“糧倉走水了!糧倉走水了!快滅火,有刺客,有刺客!”
這一嗓子在幽暗的寂夜裡自是咆哮震天,下一刻羽林軍帳中便幾乎傾巢而動,一隊隊人馬魚貫湧出,為首的主帳中走出一個身披鎧甲之人,一張面容白如傅粉,本該清俊秀麗才是,偏偏生了一雙細長的吊腳眼,七分眼白,三分才是黑仁,眼神灰濛中透出無盡的陰翳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