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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撼樹,自尋死路……你可知不用天亮,你的這些軍士便全要葬身此地?”欒禹喝道。
趙鳶眉眼一動,牢牢抵住欒禹的當胸攻勢,淡淡地說:“那你可以試試。”
欒禹蹙了蹙眉,長劍一轉,反手向趙鳶的下盤劈去,而趙鳶則借著一旁枯樹,一個蹬踏便於空中躍起,輕巧蹁躚地翻轉落地,手中長劍再一次直直指向欒禹。
欒禹卻猛地震住了。
這個背影……為何這般熟悉?
他的記憶猛地飄至幾日前營中遭遇突襲的那一夜,心中猛然一冷。
“竟然……是你?!”
☆、預謀
釋門寺的禪房內,顧相檀和方丈對坐無言,屋內一片靜謐,只桌上的燭光微微搖晃。
顧相檀長長嘆出口氣,手中的佛串極快地撥動著。
方丈開口安撫道:“靈佛不必過分擔憂,釋門寺雖比不得相國寺,但也有太|祖御賜的牌匾鎮寺,這麼多年來,從未有賊人敢在此放肆,靈佛和相國大人可好好安歇。”說罷望向一旁的傅雅濂。
傅雅濂點點頭,然而他身邊的侍從懷深卻走過來焦急道:“大人,殿下的身子有些燙,方才喝的辱|汁也都吐出來了,怎麼都睡不安穩。”
傅雅濂皺起眉,忙探頭過去查看,果然見襁褓中的幼童面色緋紅,睫毛不斷顫抖著,痛苦地掙動著雙手。
“要不要喚大夫來看看?”蘇息跟著緊張道。
傅雅濂剛要開口,卻聽一聲“啪嗒”,緊跟著一片碎玉的零落嘩啦,紫玉的佛珠竟然滾了滿地。
對坐的顧相檀茫然地望著手中斷了線的佛串,臉色發白。
還是衍方反應最快,立時蹲著身就去撿珠子,安隱和蘇息瞧著了也趕忙來幫襯,幾個人滿屋子地追著,好容易把佛串湊齊了。
顧相檀怔怔地盯視著遞到自己手中的紫玉佛珠,良久未言,而兩旁的人也不敢說話,半晌顧相檀才喊了一聲:“方丈禪師……”
“是,靈佛有何吩咐?”
顧相檀問:“寺內有多少僧眾?”
方丈一愣,答道:“三百餘人。”
“讓他們快些走吧。”
這下傅雅濂也皺起了眉:“相檀?”
顧相檀看向他:“師傅,我帶著皇孫躲藏至此,原打算著能避過一場災禍,卻不想,到頭來怕還是棋差一招。”
傅雅濂來不及說話,方才還安安靜靜地皇孫忽的哭鬧了起來,在懷深手中掙扎不停,而禪房的門也被匆匆敲響,兩個小沙彌跑進房中急紅了臉道:“靈佛、方丈,有軍隊向此處來了,看著人不少!”
方丈驚訝之後並不死心:“來人穿著何種軍服?”僥倖覺得會否是御國軍也說不準。
小沙彌打碎了他的希冀:“絳紫色……是、是羽林軍!”
顧相檀沉下聲:“方丈禪師,快些帶著僧眾們走就是,他們要抓的人是我!”只要暫且隨了他們的意,三王自不會拿佛門中人再生枝節。
方丈卻哪裡會點頭,靈佛乃大鄴佛寺之根本,即便賭上所有出家人的性命也要保得他的平安,眼下更沒有將其撇下獨自苟且逃生的道理。
於是仍舊盤坐不動,口裡道:“現下走又能走多遠,老衲倒要看看,這些亂臣賊子敢不敢動這裡一毫一厘!”
顧相檀眉頭皺起,心內已是火燒火燎,暗忖自己怎這般掉以輕心,可是一時之間他卻仍是想不透到底是哪裡走漏了風聲,當日自己的計劃知曉的人的確不少,除了淵清、師傅和曹欽將軍之外,薛儀陽、高進廷、陳彩、孟粟等人都有所瞭然,但是這些人顧相檀都是信的,也不認為他們會出賣自己,那究竟是誰,將靈佛和皇孫的處境透露了給了三王,要置他們於死地?!
可是他卻又拿方丈沒有法子,三王要靈佛來牽制民心,自己即便被捉拿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可是皇孫……趙典就算再如何滿口答應,皇孫卻是趙攸趙勉的血脈,趙典如何能放過他?
顧相檀一時心念急轉,努力尋找著自救的出路。
便在這時,外頭響起了雜亂的腳步,緊跟著便是悽厲的喊叫,還有種種尖嘯的呼喝聲。
守在門邊的小沙彌已是青了一張臉,回頭看看不言不語的方丈,再看一旁怔然的靈佛,害怕得雙腿打顫,仿佛能透過緊闔的門扉瞧到外頭一片的血光連天,屍橫遍地。
大鄴佛寺清淨百年,這一夜竟被逆賊亂黨殘忍血洗,深重的鐘鳴嗡嗡地響起,卻如徘徊的喪鐘一般,震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