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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驍王
十月初一,叛賊睦王趙典起兵造反犯上作亂之案在京中開堂,由都察院御史親自坐鎮,又有左相傅雅濂、御史大夫薛儀陽等在旁監察,起先不過審出三王在朝時營私舞弊、分朋樹黨,後又牽扯到右相、禮部尚書、刑部尚書等六部幾十位曾收受賄賂,身形不正的一品大員連坐,而更為讓人驚愕不已的是查抄三王府邸後尋出的一系列通敵叛國的罪證,趙典和其子趙界不僅早有謀反之意,更勾結南蠻外賊屠殺裕國公闔府、還在宗政十一年臘月初八毒害宮中王侯臣子,綁走靈佛,又放火焚毀釋門寺同其僧眾,所犯重罪簡直罄竹難書,一時震驚天下,人人皆恨之入骨!
由於所犯惡行眾多,牽連甚廣,這一審便審了足足月余,堂內所用刑罰不知幾多,向來眼高於頂自命不凡的趙典早已瘦脫了好幾層皮,用他的話來說,寧願以頭搶地都不願再受此等折磨。
但是薛儀陽卻不容許他就這麼輕易死了,他讓人將趙典綁跪在木板之上,不審案時也是如此,時日久了,這把老骨頭除了這動作其他的都沒氣力做了,連腰也直不起來了。
已近冬月,天氣越來越涼了,刑部正堂的大殿之上大理石地面光潔澄亮,裸著雙膝跪上個一日都能覺針扎冰刺一般,更何況趙典已是整整一月都日日如此,箇中滋味,簡直生不如死。
嘩啦一桶鹽水澆覆在已昏厥的蒼老臉上,一旁的侍衛彎腰探了探趙典的鼻息,又從一旁接過一碗烏黑的藥汁,捏著對方的下顎用力灌了下去。
趙典從對這吊著他命的藥汁從排斥到如今早已麻木,繼而渾身一個抽搐後又懵懵地睜開了渾濁的眼。
今日堂上的老爺甚是不願罷休,趙典不開口應答,他便讓人一直拷問,然而趙典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嘴角洇出黑紅的血沫,眼神都沒了焦點,不過儘管如此悽慘,他卻依舊勉力朝著高高在上的幾位大人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來,仿佛在說:你們又能拿我如何?
新上任的刑部尚書和都察院御史互看一眼,又望向一旁的御史大夫,薛儀陽眉頭微微一蹙,朝著二人抬了抬手,示意稍待,自己卻起身走了出去。
堂外偏殿中,一人正坐在案前幽幽品茶,薛儀陽進得門來,對他拱了拱手。
顧相檀放下茶盞,問道:“可是不說?”
薛儀陽頷首:“靈佛真確信神武軍中有趙典的黨羽埋伏?”
顧相檀想到上一世最後那支射穿了趙鳶胸膛的毒箭,眼中掠過一絲冷色。
“不管有沒有,都該問問清楚。”
“可是趙典如今已一無所有……”他什麼都沒有,自然也什麼都不怕失去,哪裡還會有所顧忌而受他們威脅呢。
顧相檀卻搖了搖頭:“他有,趙典其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他從不畏死,不畏敗,他想要的只有權勢名利而已,為此不惜犧牲一切,如今權勢利都無了,最後的一樣他怎能願意放棄?如論那是盛名還是惡名,趙典都要自己名垂千古。”
薛儀陽頓了片刻,恍然明白了過來。
再回到朝堂之上,同他一道出現的還有如今照顧宗政帝的一個年邁的公公,自不是孫公公了,而是錦妃娘娘院子裡的老人。
那公公手捧明黃聖旨,待所有人跪下後,拔高了嗓子道:“皇上有旨,睦王趙典惡稔貫盈、擢髮難數,未免皇室蒙羞,今罷黜其趙姓,貶為庶人,自此之後,無論稗官野史皆不能現,欽此!”
這公公話才落,原本匍匐於地的趙典猛地便像條瀕死的魚一般撲騰起來,他嘶啞著嗓子竭盡全力的喊道:“趙、趙攸……趙攸……你竟敢……本、本王是趙家嫡系……你竟敢……”
薛儀陽讓侍衛把人壓住,冷冷道:“犯人竟敢呼喝天子性命,罪加一等!”說著吩咐人給趙典加刑。
而一邊負責記錄的主簿則上前問道:“大人,這犯人名諱可怎麼寫?”方才聖旨里可沒說啊。
薛儀陽想了想,隨口道:“便稱無名氏吧。”一邊說一邊嘴角還帶著譏誚的笑容,仿佛是個天大的笑話一般,“莫忘了將之前的記錄都改了,再吩咐其他的衙門史官,已裝訂入冊的也給全燒了,無論宮內宮外都不許再出現那個要不得的名諱。”
說著又看向地上的趙典,就見此人雙目赤紅,哪怕之前受再重的邢時都未可見的屈辱和痛苦,他處心積慮,汲汲營營多年,臨到傾盡所有,不止王位無望,到頭來卻只換來了一個“無名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