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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息不停給顧相檀擦著額頭的汗,又氣又急,“說什麼給個交代,也不過是把那女人尋了個由頭關在府里禁足而已,感情我們公子這些苦是白吃了!”
蘇息這話說得不敬,議論的又是當今天下權勢最大的人,可他卻仿佛嫌人聽不見,故意放大了嗓門。
安隱也沒那力氣攔他了,他心裡也有氣,但是他比蘇息看得透。
“你還真指望著他能給咱們出多大的頭呢?梅漸幽那女人雖只是趙溯的妾室,但她的娘家卻是關永侯,若是六王爺還在,這兵權自然輪不到梅家,但是如今……趙溯這麼jian猾,他能不清楚誰才是以後真正要拉攏的對象嗎。” 梅漸幽處處嫉恨顧相檀,故意派了人來捅穿趙鳶的死訊,嫁禍在錦妃頭上,她敢做自然知道後果,不過是想冒險試一試趙溯的心罷了。
蘇息看著顧相檀燒得酡紅的臉,胸腹如絞,“這天下果然只有一個人,是真真心疼我們公子的……”
可是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想到此,蘇息和安隱都硬生生地忍下了淚。
直到登基大典的三日前,顧相檀忽然就醒了。
蘇息和安隱都高興地上前,一邊又要去喊太醫,顧相檀卻抬起眼嘶啞道,“衍方回來了。”
安隱一怔,“這……還沒聽聞驍家軍到京城的消息呢。”
顧相檀卻重複了一遍,“衍方回來了……”
顧相檀如此堅持,那必定是對的了,安隱不敢怠慢,匆匆離去了。
果然,個把時辰後他又匆匆回來了。
顧相檀正靠坐在床榻上喝藥,見了他便推開了湊到嘴邊的碗。
安隱和蘇息對視了一眼,咬牙道,“驍家軍進城門了。”
蘇息驚然,“為何沒人來報!”雖說將領身死,但驍家軍仍是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這班師回朝竟如此草率?
顧相檀面前,安隱不願和他多提這話,只小心道,“公子別急,我已差人去說了,衍方一到,便讓他來看您。”
顧相檀只垂眼不語,默默地看著碗中烏黑的藥汁。
半盞茶後,一個頎長的青年身披鎧甲風塵僕僕地進了國師府,見了顧相檀,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屬下失職,請公子責罰!”衍方以額抵地,語音哽咽。
顧相檀看著他明顯也憔悴了許多的模樣,問,“怎麼回事兒?”
衍方將來龍去脈一一說了,其實真正讓趙鳶送命的不是南蠻人,而是三王趙典死前埋伏在軍中的餘黨。
“只怪我們識人不清,失了防備。”
顧相檀靜靜地聽著,良久又輕問,“他……回來了嗎?”
說到這個,衍方也忍不住紅了眼睛。
“屬下……屬下沒能帶回六王爺的屍身。”
“什麼?!”顧相檀猛地挺直了背脊,原本還算沉靜的表象正在片片剝落。
衍方艱難道,“六王爺中的是毒箭,此毒為南蠻第一毒,毒發快,且狠,極具傳染性,當日有幾位照顧六王爺的兵士在沾染了毒血後也隨著毒發去了,而王爺薨逝,太醫到來,便建議、建議將屍身……就地焚燒。”
——咣當!
顧相檀手裡的藥碗直接砸落下來,裡頭的藥汁灑了一地。
“你、你們帶回的……”
衍方替他說完,“屬下帶回的,是……一具空棺。”
話才畢,蘇息便叫了起來。
“公子——!”
顧相檀當即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再難支撐地摔落下來。
……
太醫院消息一傳出去,趙溯就風風火火地趕來了,太醫們都不敢說太重的話,但趙溯自己瞅見病榻上面若死灰的顧相檀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一腳踹倒了跪在最前頭的掌院,冷聲喝道,“怎麼昨兒個還好好的,現下竟成這樣了,你們到底怎麼做事的!”
太醫個個心道:昨兒個哪裡有好好的,靈佛這命相早就一日比一日虛了,只是今日卻似更不好了。
但面上卻無人敢應,也知茲事體大,只不停抖著磕頭一遍遍地說著“臣該死。”
顧相檀便在這一疊聲的哭號里復醒了過來,他睜眼看著站在自己榻前威風凜凜的趙溯,眉目寂然。
趙溯瞧見他看著自己,一股腦兒將這些人都趕了出去,心如火焚,他在房中自顧來回踱了好幾步,終忍不住沉聲道,“你這般作踐自己是什麼意思?怨我?恨我?”
顧相檀似是哼笑了一聲,但立刻換來一陣咳喘,片刻才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