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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遺簪幻作花……”貢懿陵吸了吸鼻子,輕道,“好香的味道,是玉簪花。”
顧相檀甩了甩袖子,笑說:“我的小侍從在院裡種了不少,平日拿來泡茶去火,貢小姐好見識。”
“奴家也喜愛玉簪,若是有機會,同靈佛說道則個。”
顧相檀點點頭,又和幾人說了會兒話,便被孫公公帶著入了席。
宗政帝和皇后都還未到,侯炳臣倒是來了,但被群臣圍著談天說地,只趙鳶一人坐在一邊,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一身白衣,長長的發束在腦後,只留幾縷自鬢邊滑下,隨著殿中夜風輕飄若絮,硬生生自這喧鬧之所辟出一方靜謐天地,只裝得下他一人。
似是覺察到視線,趙鳶抬眸看了過來,一雙杏眼明媚非常,襯著眼尾淚痣,幽幽冷冷,虛虛實實。
被發現注視的目光,顧相檀也不躲,直直地迎了上去。
於是,兩人便隔著幾丈的距離一動未動地互望著。
顧相檀眼中有笑意,流水一般透著狡黠,趙鳶看著看著眼中的冷色也漸漸退去了,唇角若有似無地提了起來。
便在這時顧相檀的眸色一頓,看向了趙鳶身旁。
趙鳶也微側過了頭,就見一婢女小心翼翼地站在不遠處,手中攥著什麼,一臉的欲言又止。
顧相檀見她走到趙鳶面前,侷促說了兩句,兩人又一同朝不遠處望去,就見那頭坐在席邊的梅漸幽正惶惶不安地看過來。
“我家小姐為了答謝世子上次的幫襯,特意繡……”
那婢女還未說完卻被趙鳶冷冷打斷了:“我未幫襯她什麼,不必答謝,拿回去吧。”
婢女白了一張臉,站那兒左右為難進退維谷,見趙鳶丟下這句話後竟沒再看過來一眼,唇角緊抿,俊美的側面冷若冰霜,婢女一番躊躇,最後只能無奈退了回去將話回了。
梅漸幽的眼角當下便洇出了淚來,用著娟帕偷偷擦了,不敢再抬頭了。
趙鳶自不管那頭如何,只是再望向顧相檀時卻見他已是轉開了頭去,和不知什麼時候來的趙界說起了話。
趙界那扇子就像長在他手裡似得,走哪兒扇哪兒,眼下自也撲閃撲閃個不停。
“這麼些年中秋家宴,就今兒個最熱鬧,遠的近的生的熟的都來了。”趙界邊說邊看向關永侯梅四勝一家。
顧相檀道:“中秋團圓,皇上想必圖個人氣,親眷血脈時不時聚一聚也好。”
趙界自然稱是,又看向另一頭,口吻興味:“沾親帶故倒也罷了,怕就怕魚目混珠。”
顧相檀順著他的目光,卻見不知何時趙溯也到了內殿,正坐在席尾不起眼一處,身旁多是些品級低下的散官,他一人也不同人說話,顯得頗為寂寥落寞的樣子。
此時趙溯正巧抬頭,見著顧相檀忙頷首示意,只是視線瞟到一旁的趙界時又匆忙低下了頭,態度似有些畏懼。
顧相檀聽著趙界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沒多時,宗政帝和皇后入了宴,太子一道,錦妃身旁也隨著趙則,還有幾位嬪妃,接著便開了席。
皇帝看著高興,右相仲戌良便問皇上可有何喜事。
宗政帝一探手自孫公公那裡接了急報遞予侯炳臣道:“侯將軍可知曉了?御國將軍七日前瀘州關一役拿下大捷,將司朊的南蠻軍趕出百里之外,實乃大快人心!”
侯炳臣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和曹欽一直聯絡頻繁,不過此刻還是眼開眉展,將那捷報一番探看,大聲稱好。
席內眾人立時三呼萬歲,又道大鄴昌平自可一統萬世。
太子當先說了一番吉祥話,聽得宗政帝是合不攏嘴,繼而道:“如今日月清明天下和順,又有良將衛國,若是太子也能修身齊家,朕才是真正放心了。”
說著看向敬國公:“朕看懿陵也不小了,平日在皇后跟前謹孝和順,很識大體,如今便指給太子,做那鳳鸞和鳴的良配,國公意下如何?”
敬國公自然欣喜,忙跪下謝恩,眾人也紛紛道賀,席上一時和樂融融,只太子在一旁僵著臉,笑得頗為勉強。
☆、真相
宗政帝這話一說,剩下的時間便由著敬國公做了那熱場的旦角兒,從頭到尾迎四面奉承恭維,風光無限。
後又有舞姬獻舞,觸光交錯,這般場面實在不適合顧相檀久留,於是他坐了一會兒便同宗政帝告辭了。
轎輦行出紫微宮,顧相檀自窗帷處向外看去,一片暗影中宮牆連綿,空茫不斷,桂花浮雲,夜涼如洗。
中秋時節,合家團圓,他卻獨此一人,即便顧相檀早已習慣,眼下卻也不得寥落悄生,心內恍出些思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