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思念再也望不到的家人,思念近在眼前卻不得親近的那人……
想著想著,顧相檀對小祿子道:“落轎。”
顧相檀一出來,蘇息忙問:“公子要去哪兒?”
顧相檀左右看了看,此處是通向須彌殿的小路,沿途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園,園內假山林立,荷塘映月,十分幽靜,看著頗有些景致。
“我在這兒賞賞月,你們且先回去吧。”
安隱哪裡放心,顧相檀只有道:“那衍方跟著,其他人不用留下。”
最後人好容易都走了,顧相檀對衍方說:“你在這兒看著,我進去走走。”
衍方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顧相檀對他搖了搖頭,示意無妨,衍方便無聲地退了下去。
顧相檀行到花園內沿著荷塘緩緩地走,走了大半圈後,輕輕道:“出來吧……”
話落半晌,假山一角幽幽地閃出了一個影子。
顧相檀捻了地上的一片嫩葉放在手中細細地看著,頭也不抬:“你隨了我一路,到得能說話的時候又一言不發,這樣豈不是白忙一場?”
片刻,那影子動了動,自黑暗處走了出來,月色照在他的臉上,將他模樣照得分明。
竟是趙溯。
顧相檀只聽一聲輕擊,回頭再看,卻見趙溯對著自己直直的跪了下來。
顧相檀面露驚訝,上前了兩步,忙問:“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直說就好。”
趙溯面帶悲憤,眼中激盪的情緒似要將他平和的眉目所撐破,他緩了緩才把話說出來:“靈佛,趙溯在這裡指天發誓,之後所言句句非虛,我不求功名富華金銀權貴,我只求佛祖給我一個公道,也給您一個公道!”
顧相檀怔然:“公道?什麼公道?”
趙溯頓了下,沉聲問:“我若說了,靈佛可信我?”
顧相檀想了想,似有些為難:“我也不瞞你,我知曉你是誰,也隱約聽說過一些你的事,以前的許多,我不好插手,要是你想求我這個……”
趙溯卻搖頭:“不,我自不敢拿那些年代久遠的恩怨情仇來污了您的耳朵,我也不會讓靈佛為難,我只是看不得真相被隱,想把所知的一切告訴您。”
顧相檀眼皮跳了跳:“真相?難道是有關我爹娘……”
趙溯不言。
顧相檀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急道:“那天你是否看到了什麼?又知道多少?”
趙溯卻還是那句話:“靈佛可信我?”
顧相檀對上趙溯的眼睛,黑夜中那雙眸子有種鷹隼般的鋒利感,絲毫不似殿內所見的兩次那樣謙遜內斂,毫不起眼。
顧相檀的手指緊了緊,咬牙道:“我信。”
趙溯點了頭,又皺起眉,像是斟酌著該如何把這事說清楚,良久才慢慢開口。
“那一日夜半,我的確親眼得見到了滅門顧府的真兇。”
顧相檀一抖,聽見自己用冰涼的聲音問:“是誰?”
趙溯道:“南蠻人的模樣,約莫六人,手持彎刀,身形高大,我到得府外正瞧見那幾個匆匆離去,那時,府門大開,已是晚了……”
“南蠻人為何要斬殺我爹娘?”顧相檀眼中驚懼略過繼而喊到,若只是國讎家恨自不必採用如此暗殺的手段,且顧璟長既無兵權也不管戰事,殺了他對南蠻人而言有何利益可圖?反之,那幾年他在宗政帝面前更是越來越沒有言語之地,就算要滅大鄴的威風,也該挑那些肱骨之臣,總之怎麼輪都輪不到裕國公才是。
“所以這裡頭才有蹊蹺,”趙溯說:“不是外寇,那就只有……”
內賊了。
顧相檀變了面色,看著趙溯:“那一晚你為何會去到我顧府門外?”
趙溯道:“靈佛果真機敏,實不相瞞,其實我來京城還要拜三王所賜。”
“怎麼說?”
“靈佛是否知曉,趙典趙界素愛養鸇?在京城,一隻上品的鸇鳥叫價可到黃金千兩,而在三王府,這樣的鸇鳥卻數不勝數,他們的鸇則大多來自東縣。”
東縣地處大鄴東南角,天干地燥雨水少,那兒養不活勞苦的民眾,卻反而是鸇鳥最愛停留之地,每年的隆冬,絡繹不絕地鸇鳥便會因著氣候和暖飛抵東縣,枯枝上、乾涸的河道內,到處可見。
“而這時,趙界就會親自去東縣領鸇,他在那兒養了成百上千的抓鸇人,這些鸇在東縣不過幾兩銀子,運到了京城卻是翻了千倍萬倍的銀兩,三王這些年靠著這個都幾乎富可敵國了,可是鸇鳥也不過是賞玩的鳥兒,就三王的性子,花的力氣也未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