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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鸇鳥……還能如何?”
“靈佛不知吧,鸇鳥之所以矜貴,便是它秉性兇狠難馴,無人可以駕馭,然而,一旦它能聽人差遣,便是絕佳的報信鳥兒,一日千里,行蹤難覓。”
“馴鸇?”
“對,便是馴鸇,抓鸇人好找,馴鸇人難求,幾百個人抓鸇人中都未必能找到一個會馴鸇的。”
顧相檀明白了:“你會馴鸇。”
忽的又想起來:“難道那一日在國子寺聽到的哨聲……”就是將停留在顧相檀肩膀上的鸇鳥引開,得以讓趙鳶出手的聲響就是眼前之人所發?
趙溯點了點頭,自袖中拿出一枚銀哨:“此哨需得以技巧才能吹響,且不同的哨聲代表了不同的含義,若沒有幾年的功夫便不能掌握。趙界身邊有兩個馴鸇人,他並不信我,所以我隨著他來到京城雖兩月有餘,至今也未能進入內室的養鸇堂里。”
“不過你還是知曉了他們的秘密?”
“不錯,我本也是無意得知,一日有隻鸇鳥受了傷,掉落到後院中,我才幸而見得了綁於鸇腳上的書信,一看卻發現三王一黨竟與南蠻人有所勾結,通敵叛國,罪證確鑿!”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授意南蠻人殺我爹娘的……正是三王?”顧相檀幽幽地問,眼睛睜得很大,似不敢置信,又似深不可測,片刻又自言自語般地問:“他這般做有何好處?”
“靈佛難道忘了,當年今上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庸君誤國,暴君亡國。
不過短短八個字,卻定下了新的國之君王。
“三王記恨靈佛害他失了皇位,才致使如今兜兜轉轉費勁了功夫,而上一代靈佛雖去,但您卻來到了顧家……”所以對趙典而言,顧相檀就是害得他登不上王位之人,“當然,他現在不會對您如何,這也不過只是其一的緣由而已。更重要的是,趙典想試探皇帝如今的深淺,更震懾所有皇帝一派的黨羽,知曉同他作對的下場。若是皇帝吞了這苦果,趙典便可以將這事嫁禍給南蠻人,以京中人手不足來再問皇上討要兵力,加固禁軍守衛,算一算,這一招真是一舉多得。”
而顧相檀聽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趙溯看著他的表情,繼續道:“刑部接了這案子,審來審去審不出個所以然,趙典不怕皇上來把真相告訴您,就是因為皇上也怕您知道,因為他在這裡頭有私心。”
死一個顧璟長於朝政不痛不癢,若是能因此抓到趙典把柄,趙攸自然求之不得,若是不能,顧相檀卻會為父母奔喪,千里迢迢進京,對趙攸來說一樣有所得。
到頭來被犧牲的,只有顧家而已。
顧相檀腳下一晃,險些沒站住,被趙溯一探給抓了個穩當。
“靈佛,這皇城中早就冤鬼無數,再忠心再良善之人也抵不過權利傾軋,我本已是苦命,又哪裡再能看得下如此枉死無道之事,只心恨時辰未到,不能得報,不知哪一天閻王才能將他們統統都收拾了去!”
這話說得已是極度大逆不道,但顧相檀神魂出竅,心內一腔怨憤漸起,對於趙溯的話只覺感同身受。
趙溯又道:“我既對您說了這些,我就不會怕死,我也知靈佛慈悲心腸,不屑怨恨於他們,只是眼下國土危脆群魔亂舞,若是惡人不除,只怕會禍及旁人,一旦趙典當政,必是天下大亂血腥滿地,而若是今上拔除了三王這個眼中釘,真正奪得大權,他又豈會容得下侯將軍和旁的世子呢?就太子這般的德行,又真能當得了天下君主嗎?靈佛可要三思啊……”
顧相檀臉皮已近青白,口中不斷念著“阿彌陀佛”來凝神靜心,趙溯瞧他模樣知曉不能再逼,點到即止,才能從長計議。
於是,他退後一步,又行了個禮,輕道:“許是我唐突了,但趙溯向來信奉天理昭彰報應不慡,靈佛可好好斟酌,趙溯自清心以待,赴湯蹈火。”
說完,也不多留,慡快地轉身又隱到了假山處,消失在陰影里。
聽著那若有似無的腳步聲遠去,顧相檀臉上的沉色才緩緩退卻,他緊緊閉上眼,半晌嘆出了一口長氣。
☆、活著
顧相檀渾渾噩噩地往須彌殿走,衍方遠遠地隨著他沒敢言語,想必方才趙溯的那番話他應該也是聽去了個十成十。
回到內室,顧相檀也不管蘇息和安隱關心,只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疲乏得很,便讓人都出去了,接著往床榻上一倒,徹底沒了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