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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陳氏在外面說了什麼,那部分人議論的時候是這樣說的,“沈家和薛家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當初人家姑娘還那么小,用不著急著訂出去,姑娘又不是沒人要,更何況薛家條件那麼好,還擔心姑娘嫁不出去嗎?”
殊不知,當初薛家就是怕錯過了沈君熙這個會讀書的好苗子,才早早地定下來。現在反口那麼一說,眾人好像也很能接受,畢竟沈君熙落魄了,拿什麼去娶薛家的姑娘?
不是沒人站出來幫沈家說話,說薛家人勢利眼,出爾反爾。
旁人馬上笑道,那你捫心自問,要是和沈家定親的是你的女兒,你樂意讓女兒嫁過去嗎?
那人訕訕地道,當初定親不就是圖人家好,現在人家不好了立刻拋棄,說來說去都是自作孽,關人家沈家什麼事。
如今倒好了,沒人說薛家的不是,倒是人人都在笑話沈家的落魄。
沈家本家的老太太從晚輩的口中聽聞了此事,如今她跟著老三沈東英,老三的媳婦王氏問她,老大家的這事兒要不要插手?那薛家有點欺人太甚了,老大雖然分家出去了,可到底是姓沈的。
老太太就沒那麼激動了,她做沈家媳婦的時候,上頭婆婆抱養了她第一個孩子,也就是老大沈東明。後來她又生了老二老三,自己都看顧不過來,哪還有心思去想老大沈東明。
在別人跟前養大的,當然比不上在自己跟前養大的。老太太和過世的婆婆關係不太好,連帶著看老大沈東明也不順眼。熬到婆婆吳氏過世後沈東明到了娶妻的年紀,娶的是吳氏給他定下的楊氏女。
老太太當家作主母之後,對沈東明夫婦處處漠視,她十分看不上這個被婆婆教得既不聰明又不會來事的大兒子。沈老爺做了一輩子讀書人,他和妻子一樣對老實愚鈍的大兒子不喜,反而偏愛能讀書的老三。
至於沈家老二沈東齊,他雖然不會讀書,但是他會經營。他家的茶園是整個茶山村最大的,賺的錢也是村里最多的。十年前,沈家老二聯合老三在村里開了一家沈氏私塾,將沈家在茶山村的地位勞勞奠定下來。
沈君熙就是在那時候顯露了讀書的才能,那幾年是他們家和本家關係最好的幾年,因為沈家老爺有幾分看重他。不過這一切在五年前全毀了,他們家和本家的關係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從前。
人生冷暖,也不過如此。沈東明再困難的時候也沒有張口到本家要一分錢,是他咬著牙到碼頭上扛貨物,一文錢一文錢攢下來,治好了妻子和兒子的病。無奈怎麼努力,他們家熙哥兒還是落了不能說話的病根,這是沈東明最難以釋懷的地方。
經此一事之後,他對本家算是徹底絕了念想,什麼父母兄弟,都沒有自己來得可靠,他不去肖想了。
沈母楊氏神情落寞地從菜地里回來,肩上扛著鋤頭,手裡拎著一把青菜。進院裡瞧見丈夫坐在門檻上抽菸,她輕聲勸道:“少抽點菸,你那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這兩天夜裡總是聽見丈夫咳嗽,她尋摸著上哪摘點枇杷葉子回來煮水給他喝。
“沒事。”沈東明磕磕煙杆,問道:“咋啦?看你那副受氣包的模樣。”這倆天外面風言風語呢,他叫妻兒不要聽不要聽,偏生妻子受不了半句閒話。
楊氏扭頭道:“我做飯去了。”放下鋤頭和青菜,“熙哥兒呢?”
沈東明衝著廚房努努嘴,“炒茶。”
楊氏吃驚道:“熙哥兒會嗎?”
沈東明道:“你進去瞧瞧。”
廚房裡頭,沈君熙動作熟練地翻炒著茶葉,偶爾撈點在嘴裡嘗嘗,火太大了就除火,火太小了就添柴,做得挺穩當的。楊氏站在門口欣慰地想,有他爹的風範。
沈家炒茶的手藝一代傳一代,沈東明是他爺爺在世的時候手把手教的。這一代傳到沈君熙,他起初為了科舉幾乎沒怎麼接觸炒茶,是後來發生了變故才撿起這門家傳的手藝。
學藝至今有三年了,今天算是第一次單獨動手。
沈父尾隨楊氏進來道:“怎麼樣,我嘗嘗。”
沈君熙回頭發現父母,便笑了笑,把炒好的茶葉用竹子編織的簸箕端給沈父。
“看顏色還不錯。”沈東明隨手扒了扒,拿起一小撮放進嘴裡嘗嘗,他評價道:“過火了,太脆,下次注意點。”
沈君熙認真點頭,用手語表示明白了,下次會注意的。
楊氏也嘗了嘗,覺得跟丈夫炒出來的茶葉沒什麼倆樣,說道:“這不是跟你炒的一樣嗎?”熙哥兒是第一次自己炒茶,她覺得能有這火候就已經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