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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發現了蘇梁淺,扭過頭來,蘇梁淺對他笑笑,加快腳步,走到他跟前,他的臉通紅,嘴唇卻有些發紫,「別在這裡站著了,都凍壞了,放心交給小姨,不會有事的。」
鄭成明看著蘇梁淺,少年的脊背挺的筆直,嘴唇抿的更緊,極力克制涌動的情緒,深黑的眼眸,有細細碎碎的流光。
「去吧,別讓自己生病了。」
鄭成明看了眼房門口的位置,點頭離開。
屋子裡,沈睦茵的哭泣聲未止。
「她是我的孩子啊,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是沒本事,討不了夫君和婆婆喜歡,但我是她母親啊!她若是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也就罷了,她知道啊,知道那些人要害死我,她居然還讓我低頭認錯,就為了討她祖母一個好,她怎麼能這樣對我!」
邵青衣溫柔小聲的安慰著,蘇梁淺她多少能明白沈睦茵的心情,能傷自己最深的,往往是交付了信任至親的人。
蘇梁淺嘆息了聲,伸手撩開帘子,「臉面?我哪裡還有那東西?您讓我忍,結果呢?我的兩個孩子,夫君都被挑撥的和我離了心,我一個主子,在鄭家,地位連個下人都不如,我還要怎麼忍?」
沈睦茵坐在床上靠著,邊說邊流眼淚,邵青衣坐在床榻邊,眼淚也沒停,兩人通紅的眼睛都有些腫,可見在蘇梁淺來之前,已經哭了許久了。
邵青衣詞窮,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將沈睦茵摟在懷裡,母女兩抱在一起,又開始痛哭,沉浸在悲痛情緒的她們,並沒有發現蘇梁淺的到來。
一直到她們哭聲漸漸小了下來,蘇梁淺才上前幾步,「舅母,姐姐。」
她輕柔的聲音,讓還在啜泣的兩個人,止住了哭聲。
沈睦茵擦了擦眼淚坐直,「妹妹怎麼來了?坐。」
她的聲音嘶啞就要起身,被蘇梁淺制止。
邵青衣站了起來,卻沒有和蘇梁淺打招呼,表情冰冷的退到一旁。
蘇梁淺看的出來,她對自己不滿。
「今日的事情,是姐姐的家事,我作為妹妹,又是蘇家的人,本不該插手的,還擅作主張,讓官府介入,鬧的姐姐與婆家還有侄女生出間隙,是妹妹不對,但我絕無害姐姐之意。」
蘇梁淺身子筆直,眉目清澈坦蕩,看向邵青衣,「今日這事,不管是何人所為,總歸是和鄭家脫不了干係的,姐姐心善,論手段未必是那些人的對手,但西昌伯府有人想害姐姐的事情傳揚開去,他們總會有所收斂,鄭夫人他們縱然想苛責姐姐,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
將來他們若還是像上輩子那樣休了沈睦茵,外人也不會全然覺得是沈睦茵的過錯,將責任歸咎到她和荊國公府身上。
「鄭家能有今日,也是沾了姐姐還有荊國公府的光的,他們沒在荊國公府出事當年,給姐姐一封休書,並非仁慈,而是因為有自己的盤算私心,他們私下如何對姐姐,外人無從得知,但這些年,他們倒藉此博了個有情有義的美名。他們一家,都不是懂得知足感恩的人。」
「官府那邊,有季小公爺,鄭家的人想走關係,肯定是不能的,他們想要善了此事,還得求到姐姐這裡。姐姐若是想回去,無妨在他們四處走動求告無門的時候,高姿態的松個口,若是不想回,荊國公府難道還怕多雙筷子不成!」
「你這是什麼話,女人被休,是會被人指指點點看不起的,而且,荊國公府這種情況,誰還敢娶?茵茵年紀輕輕的,你要她一輩子都一個人嗎?」
本來,蘇梁淺說的那一番話,字字都是為沈睦茵考慮,邵青衣已經鬆軟下來不怪她了,但聽她居然勸沈睦茵和離,當即就炸了,她見沈睦茵沒有說話,唯恐她聽了蘇梁淺的話,勸她道:「茵茵,你想想兩個孩子,而且女婿不是已經和你認錯了嗎?你再給他們一個機會,尤其是明兒,他明年就要科考了,這時候鬧出來這些事,對他不好!」
沈家滿門的寡婦,日子沒誰是好過的,邵青衣正是明白這種滋味,所以才會勸她一忍再忍。
可憐天下父母心,蘇梁淺明白,所以也沒頂撞。
這件事,本就沒有對錯,只是性格觀念不同。
而且,這是沈睦茵的人生,就只有她自己能做主,就算是作為能預知後事的旁觀者,她也不能替她掌控。
沈睦茵沒有說話,痛苦的擰著眉,神色糾結,顯然,蘇梁淺的那個提議,她不無心動。
「船到橋頭自然直,姐姐不用急,暫且放寬心在家住上幾日,侄子沒走,你可以問問他的意見,不管姐姐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的。」
蘇梁淺低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臉上掛著的淺笑,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這麼多年,沈睦茵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有後盾的。
這種後盾,不是強大的權勢,而是一種精神和心理上的依靠。
比起自己,她覺得蘇梁淺更像姐姐,甚至是能給人指明方向的長輩。
「不用怕,你還有祖母,舅媽,還有侄子,我們都是你的家人,遇事不必一味忍讓。」
沈睦茵抬頭看著蘇梁淺,想說些什麼,但幾次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淚又簌簌落了下來。
蘇梁淺又安慰了沈睦茵好一會才離開,她撩開厚重的門帘,鄭成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身上披了個斗篷,就站在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