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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是人,難不成女兒就不是?世人竟愚昧至此!
他說到這裡,晏驕和龐牧已經氣的不行,奈何時機不對不好發作,只得強忍著繼續聽。
裴以昭話鋒一轉,「當時太傅府上下待我極熱情,告辭之日還特意設宴款待我與尹大人等一眾衙役,蘇墨親自出面替長輩應酬。那時我剛第二次從并州回來不久,無意中發現那位少爺的腰間掛的一個扇套非常獨特,很像并州當地特有的一種緙絲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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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那幾年日日夜夜都將并州案記在心中,對與并州有關的事物極度敏感,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
龐牧點頭道:「確實有點兒蹊蹺。像蘇墨這種身份地位,衣食住行無所不精,但凡身上佩戴的物事,要麼精緻非常,要麼是於他意義特殊,自己喜愛的。可若是蘇杭一帶的名貴織物倒也罷了,人人愛之,想那并州所產布料不過三流,普通官宦人家都不稀罕用,誰敢拿給蘇少爺做扇套?」
自打成了家,龐牧就有意無意的關注起了衣料,如今說來倒也頭頭是道。
「正是如此,」裴以昭讚許道,「酒宴結束後,蘇墨又打發了侍從送我們出門,我故意裝的有三分醉意,就說蘇少爺那般人才,只守在京中白瞎了,合該去外頭見識一番,日後必然青出於藍。那侍從果然笑了,說我這種粗人能想到的事,他家少爺如何想不到?」
「我當時就故意拿話激他,死活不信,說少爺千金貴體肯定吃不了這個苦。那廝容不得旁人說他家少爺不好,果然受不得激將,當即張口噼里啪啦說了好幾個地名,其中赫然就有并州與涼州。」
晏驕嘆道:「并州距京城千里之遙,不過區區州城,非但不繁華,反而頗有些寥落,既無名山大川可訪,又無成名已久的大文豪可尋,像蘇墨這種高門大戶的公子哥跑到那裡去幹什麼?」
裴以昭又道:「當然,世人愛好本就千奇百怪,富家子弟好日子過膩了,偏愛往那些鳥不拉屎的溝溝坎坎鑽的也不是沒有。為求謹慎,我繼續與那蘇墨的侍從往來,前後花了大約半年時間,大致得出他離京的時間。」
「去并州是天佑二年四月離京七月回,而并州案發是在五月底;去涼州是在天佑四年六月離京九月回,涼州案發於七月下旬。」哪怕不看卷宗,這些數字都如刀刻一般在裴以昭的腦海中留下痕跡,成了他心裡過不去的坎兒。
簡簡單單幾句話,背後代表的卻是二十三條血淋淋的人命,以及十三位失蹤的無辜百姓。
一次兩次巧合可以解釋,但如此種種?
「我尤不死心,」裴以昭的語氣稍微有些急促,顯然心情也漸漸激動起來,「而到了天佑六年,宜州案發。我恨自己動作太慢,又恨自己無用,便挑了正月與那蘇墨的侍從偶遇,故意說怎的年底都沒見蘇少爺的影子,還想送禮致歉來著。對方毫無戒備,當即笑道【我家少爺中秋一過就離京了,臘月二十八才回來,險些沒趕上年夜飯,被老爺一頓好打,你能瞧見才怪】。」
宜州案發是在十一月,恰逢蘇墨離京。
裴以昭語速飛快道:「舊案不好辦,可新案若不儘快,只怕線索也就斷了。於是我立刻前往宜州,花費重金找當地潑皮、賭徒和妓/女們打探消息。」
此言一出,晏驕和龐牧便齊齊叫了聲妙。
蘇玉暖權勢通天,又有并州、涼州案在前,官面上定然早已抹平,想從這上頭打探消息,除了打草驚蛇不會有任何結果。
反倒是本地的下三濫們,消息最為靈通,不怕死只認錢,而蘇玉暖他們肯定也想不到將這些人一一封口。
果不其然,裴以昭還真就從一個賭徒口中得知,十月底宜州確實來了幾位年輕的貴人,操京城口音,打頭一位長相酷似蘇墨。
本地知州原本是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貨色,可面對這幾個足可做他兒子的年輕人竟也諂媚的像一條狗,直接獻出他名下最豪華的一套宅院供應居住,又日日過去陪同玩樂。
能從那些人口中得到的線索僅此而已,但就是這麼看似簡單的一條,卻讓裴以昭真正開始鎖定蘇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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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時已臨近傍晚,因大雨稍停,天色反而比下午亮了些。
晏驕和龐牧並排騎馬往家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討論著到手的情報。
不得不說本案絕對是她來到大祿朝後遇見的最大考驗,威脅和不穩定性甚至遠超當年的赫特部陂剎郡主一案,若一個鬧不好,雖然不會發生戰亂,但眼下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將全部毀於一旦。
龐牧摸了摸下巴,「保家護國,是為我輩使命,離京前幹這一票大的,對聖人那裡也好有個交代,值了!」
將士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不是留給這些雜碎禍害的。
「公爺,大人!」留守國公府的一個侍衛從街角拐出來,上前回稟道,「大約兩刻鐘前,臨清先生來訪,現下正同老夫人說話。」
第29章
前不久還待在清風苑的浪子眼下卻在陪老太太聊天, 聽上去簡直宜室宜家,這種巨大的轉折放在臨泉身上還真是半點不奇怪。
說來荒謬, 他本就是個極討長輩歡喜的人。
雖然舉止荒誕,但就連邵離淵那樣嚴肅的人見了臨泉,最多也不過輕飄飄叱一句「胡鬧」,並不捨得真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