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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以為她要求越發嚴苛,倒也沒往心裡去。」
「清炒蝦仁?」許倩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道菜了,眉心一跳,追問道,「可是雲海酒樓的清炒蝦仁?」
「正是。」
又是清炒蝦仁!
許倩一顆心忽然飛快的跳動起來,腦海中瞬間湧出許多念頭,忍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下,轉身對炕上兩人道:「今兒沒人看見我往這裡來,你們也不要把此事往外說。」
兩個丫頭一愣,茫然道:「可,可您不是說奉命查案嗎?又怎會無人知曉?」
話已出口,兩人瞬間明白過來,登時嚇出一身冷汗。
可無意中瞥見炕沿上的茶水點心和藥物,又齊齊下了決心,咬牙道:「大人不必擔心,我們死都不會說的。」
若無這位大人,她們也是生生餓死、病死的命!只當還了恩情吧!
許倩張了張嘴,終究還是說了點越界的話,「不論你家小姐回……你們都不可能繼續近前伺候了,可想好了日後出路?」
她本想說「不管江清薇回不回得來」,可又轉念一想,這話委實不吉利,便隱去了。
兩人果然垂了頭,抹淚道:「原是我們命苦,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犯了錯的下人若是命大熬過去,最好的結局就是發配到偏僻的莊子上,被主人家胡亂配一個鰥夫或是因為某種缺陷娶不上媳婦的男人,跟專瀉火生孩子的牲口沒什麼分別,一輩子就算完了。
許倩咬了咬嘴唇,「你們可願出去?」
兩人驚得看過來,眼中突然划過一抹灼人的光亮,不過馬上又消失了,「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只是我們是當年災荒時被人牙子賣過來的,是賣身契……」
縱使她們想,只要主人不允許,也不可能啊!
許倩點點頭,心中迅速下了決斷,「天無絕人之路,你們好好養著,我先走了。」
待她關門離去之後,兩個丫頭對視半日,也不知是誰先聲音發顫的道:
「難不成,竟真能撿條活路?」
許倩原路返回,本想徑直去晏驕等人的所在,可又轉念一想,若自己貿然行事,江淮必然起疑,沒準兒就把那倆丫頭暴露了。
她便調轉方向,又回到小四等人所在的花廳,悄悄借了他們的炭條和紙張,言簡意賅的寫了個小捲兒,借著替晏驕送東西的空檔塞了過去。
晏驕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結果,還挺激動,主動向江夫人表示想更衣,然後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果然那個夏清有問題!
重新落座之後,晏驕喝了杯熱茶調整狀態,然後在眾人沉默之際突然發難,「江員外拒不配合可不大好,難不成你就這麼肯定夏清不會做出傷害令千金的事?」
江淮夫婦猛地看了過來,眼神有一瞬間混亂。
晏驕趁熱打鐵,頗有幾分咄咄逼人道:「你們假借雲海酒樓的菜餚為幌子,互傳消息,將官府視為無物,當真可笑!江淮江員外!」她猛地抬高聲音,鋒芒畢露,「莫要以為一日為官便終生為官,你早已不是威震一方的知府大人了,你的狂妄、自大、剛愎自用,很有可能害死自己的女兒!」
「哐啷!」江夫人失手砸了茶盞,神色見已然帶了慌亂。
「夏清此人來歷可疑,行蹤不明,」晏驕步步緊逼,言辭尖銳到近乎殘忍,「與令千金裡應外合,焉知不會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勾當!」
「事發至今已是第四日,這中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無人知曉!可你們身為江清薇的至親,竟一味消極不配合,何其荒謬!」
「衙門是朝廷的衙門,而非你江家人的玩物,江淮你也曾為一方父母,可還記得報假案是什麼後果嗎?」
「此事與小女毫無干係!」江淮終於失去了一開始的冷靜,額頭上微微見汗,但依舊死咬著不肯鬆口,「她確實是被綁走了,我們,我們只是在努力籌措綁匪所要贖金……」
他嘴裡說著這些話,腦海中卻不自覺的跳出來剛才晏驕問話的答案:
不敬朝廷、不尊律法、藐視公堂者,徒一年。
雖罪不及家人,但直系血親在名聲上必受牽連,就不大可能在仕途上有大的進展了。
畢竟沒有哪位皇帝願意要一位家人有蔑視朝廷前科的官員來給自己添堵。
江淮似乎走進了一條死胡同,不管外面的人再如何勸說,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晏驕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讓這個只以為是的父親開口,偏又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跟夏清私下有往來,只得暫時鳴金收兵。
天殺的,世上為什麼總有那麼多拎不清的!
不過離開江家之前,她還是鄭重的朝著江淮夫婦告誡道:「自入行以來,我見過、經受過的案子無數,其中多有玩火自焚者,只希望諸位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吧。」
說完,她著重看向江夫人,親眼看著她逃避似的挪開視線,一字一句道:「現在想通還不算晚,若什麼時候有想說的,來衙門找我吧。」
當夜悶熱異常,就在晏驕和龐牧久候未果,幾乎下一刻就要決定洗洗睡了時,外頭終於有人通報,「江夫人來了!」
江夫人一進門就跪下了,聲音顫抖,「救救小女,救救小女吧!」
「你先起來說話。」晏驕示意許倩將人拉起來,卻不曾想江夫人竟反而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