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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遠那幫子人閒的都快發霉了也不過互毆,可從沒想過這樣喪心病狂的玩法!
「確實夠荒謬是不是?」陸熙涼苦笑道,「可下官曾兩次重返現場,確認現場並無任何掙扎、拖拽或負重行走的痕跡,而且當日外面不遠處的幾個僕從並未聽到一絲半點的異常響動,十分蹊蹺。下官當日不過略提了一句,說會不會是令嬡與諸位玩鬧的話,結果江員外便勃然大怒,不歡而散。」
龐牧和晏驕對視一眼,心道不管猜測是否屬實,確實夠惱火的:
若是假的,受害人家屬本就心情焦躁,聽了這話必然難以忍受;
可若是真的……江員外那樣的身份地位,還真丟不起這個人!
「那陸大人您又為何作此推斷?綁匪沒提要求麼?」晏驕好奇地問道。
「倒是昨兒傍晚提了,」陸熙涼道,「張口就要三千兩銀子,可奇怪的是,既沒說要金子、現銀還是銀票,或是幾成銀票幾成現銀,又沒說何時何地交割。」
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若全換成現銀拿不走;金子市面流通少,需要額外花費時間準備;若是銀票,必有大額,而大額銀票但凡出入錢莊都會記錄票號,有經驗的綁匪絕對很重視這一點。
龐牧拉長著聲音嗯了聲,問:「你可曾詢問過那日跟著江小姐的僕從?」
「問過,」陸熙涼點頭,「他們說對當日情形一無所知,然下官卻覺得他們有所隱瞞,但若再想細問時,江員外卻不同意了,只埋怨衙門不幹活兒,卻總來騷擾江家下人云雲。」
陸熙涼正左右為難之際,可巧就撞見被瓜農「坑陷」的龐牧一行人,頓覺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群人精於破案可是出了名的,難得身份尊貴,誰敢不從?
到了這會兒,晏驕和龐牧也已經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陸大人竟也不怕我們搶了功去?」
絕大部分官員都好面子,像這種發生在自己家門口的案件,除非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然是決計不會對外求援的。
一來即便破案也不是自己的功勞,二來,若有旁人分羹,豈不是側面凸顯了自己的無用?
陸熙涼正色道:「在水落石出之前,下官只能將其視為貨真價實的案件,既如此,人命關天,拖一日便是一日的危險。在下官轄下發生此案,已是下官之過,若再顧忌顏面而諱疾忌醫,那就不配做人了。」
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眾人聽罷,俱都肅然起敬。
同一片土地上卻孕育了截然不同的種群:
有人視人命為草芥,親手虐殺取樂,臨死仍不知悔改;
而有的人,卻能為了十幾文錢替百姓頂著大日頭跑一趟,又為儘快救人而將一切體面置於腦後……
晏驕和龐牧對視一眼,都瞧見了彼此臉上的蠢蠢欲動。
這兩日本就閒的發慌,難得有事找上門來,這人命關天的,不管……不大好吧?
「行吧!」晏驕略一斟酌便爽快道,當即起身去跟老太太和平安交代了一回。
龐牧飛快安排道:「稍後老齊、小八、宋亮,你們權且護送我娘和平安按原定速度繼續前行,我們帶小四小五小六和許倩、阿苗留下協助陸大人辦個案子,完事後飛馬趕上,不必擔憂。」
官道平坦順暢,素來太平,且這三人帶的一干侍衛俱都精悍,更有小八百步穿楊的遠攻,必然無憂。
三人齊聲領命,各自井然有序的操作起來不提。
陸熙涼看的感慨不已,「果然精兵強將。」
確為以一當百之勇士,比尋常衙役強出不知多少。
眾人原地簡單用過了飯食,稍作歇息,龐牧和晏驕親自目送老太太一行人帶著新得的西瓜遠去,這才與陸熙涼同返衙門。
此時日頭偏西,但被炙烤了大半日的地面仍不遺餘力的散發著熱量,烤的人皮疼。
若是那有心思的官員,恐怕就要請來人先休息一回,然而陸熙涼顯然沒長那根筋。
「是先看卷宗還是現場?」
晏驕和龐牧略一思索,齊聲道:「現場吧。」
卷宗什麼時候看都行,可現場越晚去越可能被破壞,或許還有隱藏的線索呢。
一行人便又馬不停蹄的趕往城東郊區荷花塘,連陸熙涼也棄轎換馬。
這一帶水塘成片,荷花甚多,此時仍有許多尚未落敗,裊裊婷婷煞是美麗。順嘴提一句,臨州的蓮藕也是小有名氣的。
荷塘岸邊大多是帶涼亭的輕緩坡地,一片綠草如茵,想來是個郊遊的好地方。
然而陸熙涼卻指著另一面的樹林道:「就是那裡了。因地勢陡峭,樹林密布,哪怕正午看去都有幾分陰森,平日甚少有人進去。」
可那位江小姐卻偏就進去了,究竟是任性到了極點,還是早有預謀?
眾人都栓了馬,步行進了樹林。
果然如陸熙涼所言,因這片樹林恰位於前面小山丘的背陰面,哪怕此刻外面燥熱難當,一進到這裡卻瞬間涼爽下來。
第40章
樹林人跡罕至, 平時也鮮有人打理,枝杈叢生,十分雜亂。地上覆蓋著厚厚的樹葉,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踩上去軟綿綿的。
夏日濕熱, 底部爛掉的枝葉不斷散發出腐臭的氣息,偶爾踩到積水處便噗嗤作響,嗡嗡的飛出來許多細小蚊蟲, 如同一塊塊移動的灰色雲團, 叫人禁不住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