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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李凡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在賺錢。」
「陳四丫是我老婆,我打她兩下還犯法了?拉屎放屁打老婆,衙門管得著嗎?」
「正經女人就不該一個人出門,打扮的花枝招展騷給誰看?見人只是浪笑,還能是什麼好貨?」
就連脾氣最好的衛藍都差點掀桌子,憤憤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非極刑不足以平民憤正法典。」
龐牧給聖人遞摺子,晏驕也順便給太醫院的方院首和張仵作寫了封信,提醒他們稍後有「教學模型」到,別忘了簽收。
四月下旬她還輾轉接到一封來自方院首的信,字裡行間都透著激動,開頭第一句就是「晏大人,吾等必將名垂青史……」
當時還給晏驕嚇得夠嗆,心道這老頭平時挺低調謹慎的,怎麼幾個月不見就開始吹牛逼,別是受什麼刺激了吧。
誰知看過信之後,她也抑制不住激動之情,衝出去對眾人大聲宣布由京城太醫院和仵作團隊聯合協作的項目取得重大突破,大家要名垂青史了。
眾人:「……」
事情原委是這樣的:
自從晏驕帶人突破千難萬險開啟實體解剖之後,嘗到甜頭的太醫院和刑部就開始主動大力推進,現在基本上每個月都能練練手。
多少年的理論積累終於可以進行實踐,廢寢忘食的研究之下,眾人對人體結構的了解和掌控力突飛猛進。
然而誰也沒想到實際應用的機會來的這樣快:
三月份有位誥命夫人突發腸癰,也就是後世的急性闌尾炎,確診時已經比較嚴重,慣用的針灸和湯藥早已無用。
若在以前,這就相當於絕症了,家人知道後頓時痛哭失聲,又心存僥倖的輾轉求到方院首頭上。
他乃公認醫術第一人,若連他也搖頭,那就得立刻回去預備後事了。
方院首聽罷,直接就說了實話,「想必由晏驕晏捕頭髮起的屍體解剖一事諸位早已有所耳聞,實不相瞞,最近一年多來老夫一直在與幾位同僚鑽研破體之術,已經略有心得,若幾位敢叫老夫放手一試,或有一線生機。」
那家人果然遲疑起來。
倒是那位官員著實有些魄力,又捨不得妻子,權衡利弊之後忍痛問道:「不知方院首有幾成把握?」
方院首略一思索,謹慎道:「五五之數。」
其實這種病說白了就是體內一塊腸子壞了,那位夫人的情況比較嚴重,若能及時將爛腸切除,病灶一去自然無恙。
他沒把話說死,那官員反而鬆了口氣。
世人皆知方院首素來謙遜,既然敢說五成把握,想來未嘗不行。
他想了一回,到底不忍擅自做主,轉身去找髮妻商量去了。
「方院首自己也說了,從未在活人身上試過,並不敢打包票。」
那夫人正疼的死去活來,恨不得叫人直接給自己抹了脖子算完。可她到底才四十來歲,孫子都沒抱過一回,一聽尚有一線生機,登時萬般留戀湧上心頭,就不捨得死了。
「割!」要說女人發起狠來真是無人能敵,她狠狠喘了幾口氣,「左右不割就是個死,如此狼狽,倒不如拼一回,即便不成,也沒有遺憾了!」
說罷,又掙扎著起來,要親自給方院首行禮,並當著眾人的面放了話:
「此舉前無古人,若有不測,爾等不許為難任何人!」
「待我死後,屍首交由太醫院處置,爾等不許阻攔!」
腸癰不算罕見,每年因此而死的人屢見不鮮,若能就此令世人擺脫苦痛折磨,她也不枉了。
且不說她的家人和方院首聽後何其震動,就連聖人和太后聽說後亦是由衷讚嘆道:「世人所不及,真英雄也!」
晏驕把這事細細說給眾人聽時,所有人都油然生出敬佩之情。
須知此時的屍體解剖雖然也打著「提升醫術、推動破案」的旗幟,但因為與傳統倫理道德觀念相違背,屍體全部由死囚擔任,實際外界接受的人依舊寥寥無幾。
而就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一個被世人忽略的婦道人家卻勇敢的站出來,不僅敢於接受大祿朝第一例開刀手術,竟主動提出要捐獻遺體以作研究!
別說在封建社會,就是現代社會,有此決心、覺悟者也為數不多。
有了病患的鼓勵和支持,方院首自然全力以赴,大祿朝第一例體內手術十分成功,不過一月,那位誥命夫人便已可下床獨立行走。
經此一役,不僅方院首再次名聲大噪,連帶著屍體解剖極其首席推動者晏驕也成了京城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討論中心。
恰如晏驕在開始說的那樣,世人最是實際,只有這樣活生生得了實惠的例子擺出來,他們才有可能扭轉對屍體解剖的印象。
到了現在,世人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排斥解剖,雖然自己依舊不願獻身吧,但再也不是清一色反對的聲音。偶然間提及,也會有人來幾句諸如「可不是造孽,那是造福世人哩」之類的言語。
「爹,爹,娘!」眾人正自感慨,平安就興沖沖跑了進來,又將手中的小弓箭舉給龐牧和晏驕看,「圖叔叔做的!」
晏驕細看時,就見那弓箭十分精巧,雖然不過一尺長,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一樣不缺,邊邊角角都打磨的十分光滑,一根毛刺都沒有,儼然是下了大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