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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壯任她打,整個人都懵了,最後還是許倩上前用小擒拿手將發瘋的妮妮按住了。
院子裡的其他人誰也沒動,只是眼神複雜的看著這對父女,可葛大壯還是隱約明白了什麼。
他臉上被妮妮抓破了幾處,幾道細細的血痕順著蜿蜒而下,他卻顧不上擦,只是失魂落魄的蹲到地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前面虛空,抱著頭翻來覆去的道:
「咋會這樣,咋就這樣了?不能,不能啊……」
妮妮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忽然狠狠咬了許倩一口,然後連滾帶爬的往晏驕腳下沖,「大人大人,是我,都是因為我,是唔唔唔!」
竟是葛大壯被火燒了似的從地上彈起來,猛地躥過來捂住妮妮的嘴,自己卻又急又快的磕頭,涕淚交錯的哀求道:「大人,大老爺,俺不報案了,不報了,俺不報案了中不中?求求恁都別查了,別查了啊!」
「俺不報案了,都別查了啊啊啊!」
說到最後,他竟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他已經沒了娘,不能再沒有這個家了!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如果,如果之前不去認屍……
可惜人命關天,沒有如果。
杏仁、波疆、妮妮,這三個知情人顯然都在保護某個或者某幾個人,而第二天傍晚大家就確定了那個被保護的是誰:
卓曦。
衙役上門之後他就迅速去城中糧店補充了米糧,然後牽著兩隻狼狗進了山。
小八悄悄跟著,就見他既不做記號,也不在意中途出現的獵物,且又一個勁兒的往深里去,當機立斷,就要上前拿人。
誰知卓曦還真是個好獵手,小八剛一動就被聽見了動靜,頭也不回抬手就是一箭。
所幸小八藝高人膽大,半空中強行扭腰,腳往旁邊樹幹上借了力,當空還了一箭。
嗖的一聲破空,肩頭穿過卓曦的皮襖卻沒傷到皮肉半分,箭頭直接沒入樹幹,當場就給他釘到樹幹上了。
主人遇襲,卓曦養的兩條狼狗就發了瘋,嗚嗚叫著朝小八左右包抄而來。
他本十分欣賞這兩條健碩機警的狼狗,奈何什麼猛獸都比不得自己的性命要緊,且這種極具狼性的狗一旦認主就絕不可能再被他人馴服。
小八嘆了口氣,連道可惜,刷刷兩箭就給射死了。
卓曦被綁到二堂下跪了,晏驕和龐牧等人見了,都嘆果然是副好身板。
七年前他十六歲,照這個身板和身手,殺人埋屍確實有實現的可能。
既然早在一開始就把案子交給旁人代勞,此刻顧宸舟也不爭功,徑直去下手陪審坐了,且看那夫妻二人審案。
龐牧語出驚人道:「當年你為何不自首?」
卓曦倒也是個好漢性子,也不狡辯,只是冷聲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是炤戎流民,死的卻是漢人,難不成漢人的官兒反而要護著我?」
這就是直接承認動手殺人了。
龐牧搖頭,指著下頭顧宸舟問道:「你也在城中住了七、八年了,可曾見他偏袒過誰?」
見他提及顧宸舟,剛還刺蝟似的卓曦卻瞬間軟了稜角,有些沮喪的垂了頭,「誰又能未卜先知……」
再說了,他終究殺了人。
龐牧頗愛惜他仗義痛快的性子,此刻倒有些不忍,「你本與王春花無仇無怨,為何害她性命?若果然有苦衷,未嘗不可通融一二。」
卓曦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自覺事到臨頭竟還有心情感慨,「為何你不是炤戎人?又或者,為何我不是大祿人?不然老早就跟著你干,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哪怕這會兒氣氛緊張,龐牧也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老子當年得勝回朝時你才幾歲?胎毛還沒褪淨就想七想八。」
卓曦一想倒也是,不由重重一嘆,面色微微暗淡。
眼見這倆人話題有些跑偏,晏驕在旁邊出言提醒道:「你知不知道波疆和杏仁母子爭著替你頂罪?」
卓曦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道,卻猜得到,他們也是傻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何苦來哉?」
晏驕道:「你們倒是有情有義。把當年的事情說說吧,不然只好判做你們三人合謀殺人。」
卓曦果然不再扯閒篇,略略定神就將事情原委講了。
案發至今已經有將近八年,可這件事就好像一根扎進他心裡的刺,日日夜夜都在腦海中盤旋,拼了命的想忘掉反而越加清晰:
他殺人了,而且殺的還是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婦人。
「我家當時離波疆和妮妮家隔著幾條街,不算熟,可也見過幾回面,畢竟當時城中甚少有小姑娘,大家都拿著她當自家妹子,一來二去的,也就認識了。」
「她奶奶不是個好貨,整日罵街,我們都不喜歡她……可那日,我一開始真沒想殺人。」
「當時是夏天,樹也沒有現在這樣多,日頭特別毒,晌午大人們都去涼棚里歇晌,我們幾個小的卻不覺得累,就在遠處的陰涼地里玩。」
「妮妮過來送飯,可那老婆子又鬼鬼祟祟的跟來,張口閉口吃了他家糧米,又罵杏仁嬸子偷人,說他們都是雜種,還伸手揪妮妮的頭髮!」
「妮妮吃痛,往她手上咬了一口,她就一把將妮妮摔在地上!妮妮當時就昏死過去,波疆氣急了,上前推打她,誰知那瘋老婆子竟幾下就將波疆掐著脖子按在地上,說倒不如都殺了乾淨,省的以後污了他們葛家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