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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驕垂了眼睛,盯著不斷散發熱氣的紅薯瓤看了會兒,輕聲道:「她自由了。」
死是很可怕的事,她真是一個勇敢的女人。
「娘,」正說話間,平安揉著眼睛醒來,他本能的吸了吸鼻子,迷迷瞪瞪的朝香氣來源處哼哼道,「餓。」
剛冒出來的一點哀傷瞬間消失不見,晏驕噗嗤笑出聲,忙將手擦乾淨,將他攬在懷裡,晃了晃熱乎乎的紅薯,「想吃嗎?」
平安吞了吞口水,乖乖點頭。
他一醒來,熙兒也睡不著了,也跟著嚷嚷喊餓。
白寧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對晏驕道:「我去叫飯?光吃這個也不成啊。」
都病了呢,還吃烤紅薯,聽上去也太慘了點。
「你坐著吧,」晏驕笑道,朝外喊了聲,「小銀,把廚房裡熱著的米粥端兩碗來。」
平安摟著她的脖子撒嬌,踢著短腿兒抗議,「要吃肉。」
晏驕戳了戳他癟下去的小肚皮,又是心疼又是好氣,「就沒忘了吃肉。」
晏驕示意白寧在炭盆里扒拉了一會兒,後者驚訝的發現又弄出來一個荷葉包著的泥疙瘩,敲開一看,竟然是一大包預先調好味道的肥瘦相間的排骨,看晏驕的眼神都不對了。
你啥時候塞進去的?
「馮大夫說了,兩個孩子這幾天腸胃都有些弱,不好吃油膩不消化的,」晏驕道,「可到底是長身子的時候,也不能真清湯寡水的,就教了我一個折中的法兒,弄些碎肉沫到稠稠的米粥里,帶著米脂,熱熱的喝一碗也就是了。」
白寧恍然,點了點頭,不過馬上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她飛快的計算了下排骨肉的可能用量,「這也用不完啊。」
晏驕義不容辭道:「浪費可恥,看來只有我們犧牲自我,主動消滅這些該死的餘孽了!」
白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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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牧接到了京里的消息,一目十行看過之後難掩興奮之情,立刻就要去跟晏驕分享。
結果尚未從看護孩子的疲憊中緩過來的定國公推開門之後,愕然發現滿屋誘人的肉香中,老婆孩子正抱在一起打飽嗝。
龐牧:「……」
晏驕飛快的抹了抹嘴,一腳將那一團排骨殘骸和紅薯皮等踢到床下,一臉無辜的問道:「什麼事?」
龐牧沉默片刻,「我看見了。」
晏驕也沉默了下,用手指比劃了一咪咪,「小白說餓了,我就順帶著吃了一點兒!就這麼一點兒。」
剛帶著熙兒遛彎回來的白寧:「……你胡說!」
謊言當場破滅的晏捕頭決定發揮官場鍛鍊出來的無恥,馬上生硬的轉移話題,「哎呀,你手裡拿的什麼?誰寫來的信?」
龐牧嘆了口氣,上前往她下巴上擦了下,然後將證據展示給她看,「漏了。」
就見他指腹上,赫然是一抹紅棕油亮的痕跡。
白寧已經因為丟不起人抱著孩子跑了,小病號平安卻毅然決然的出賣親媽,一邊張著胳膊要抱,一邊歡快的說道:「爹,娘烤排骨,說偷偷吃格外香。」
晏驕眨了眨眼,嘿嘿一笑,直接搶了信過來看。
信是邵離淵寫的,老頭兒先酸溜溜的數落了他們走到哪兒攪和到哪兒的精神,然後才是正題:
月初聖人忽然說今年太學成績不如以往,直接點名斥責了幾位教授,首當其衝的就是王文斐的爹□□。
雖然實際上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太學和往年一樣優秀,但□□還是誠惶誠恐的上了請罪的摺子,說自己才疏學淺有負皇恩,又要請辭云云。
其實這招以退為進基本上混官場的人都會用,但萬萬沒想到,聖人當場准了,命□□回家閉門思過,卻沒說重新啟用的日子。
緊接著,三天後的朝會上,聖人又說戶部做了一團糊塗帳,打回去重做不說,尚書以下戶部有頭有臉的官員都被罰俸。
本來混到那種級別的官員主要收入也不在俸祿了,可關鍵是年底聖人施恩的時候,人家沐浴恩澤,自己卻被罰俸……丟大人了!
而其中被罰得最狠的,正是王文斐的叔父。
要知道,王家可是出了一位太后,哪怕她老人家平時從不主動為娘家要好處,但聖人至孝,也都一直主動照應著。
可現在,宮中賞賜不到往年一半不說,族中一位在文人士子中地位崇高、一位在官場呼風喚雨的主戰力更被先後斥責、懲處,誰都能看出不對來。
這種猜測在一道聖旨下去,將渝西知府王文斐貶為知縣後,直接變為現實。
哪怕沒有證據能夠直接證明王文斐收受賄賂、無視百姓,但他的不作為已經觸怒聖人。若非還顧念一點親戚情分,直接一擼到底也不難。
龐牧提著兒子在屋裡轉圈圈,抽空跟晏驕說笑,「太后從不輕易表態,可這回也惱了,聽說連著幾天都有王家的命婦請求入宮,都被她駁了。這還不算,太后前腳派人傳話說鳳體抱恙不便見人,後腳卻馬上同意了其他幾位命婦入宮請安。」
晏驕哇了一聲,「這打臉夠狠夠響的。」
瞧瞧吧,我不能見你們,卻偏偏能見別人,為啥?看你們就來氣唄!
她又把信飛快的看了一遍,將信紙舉在空中抖了幾下,笑道:「得了,王文斐下來鍍金後回朝速度升遷的如意算盤算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