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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嚴重,病人年紀也大,風險無法預估,誰也不敢拍板。
到底病人自己才最具求生欲,老大人聽後斟酌半日,點了頭,「割吧,若是成了,或許老夫還能抱抱重孫哩!」
左右都是個死,早幾天晚幾天也沒什麼分別,他實在是受夠了要麼疼的死去活來,要麼癱在炕上當廢人的日子。
老大人年輕時候就是個有魄力的人,決定後當場立了生死狀,又叫家人簽名按手印。
定下來之後,他仿佛了解一樁心事,精神頭反而好了起來,還久違的有了胃口。
「沒成功嗎?」龐牧忍不住問道。
王公公點點頭,又搖搖頭,「應該說是成功了吧。聽說足足割出來十多斤瘤子,病人又足足活了七個多月哩,直到過了年,抱了重孫才心滿意足的去了。」
此事一出,越發證明了平時解剖練習對治病救人的作用,而且有這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帶頭捐獻遺體,效果斐然。
龐牧用力捏了捏晏驕的手,「你們的努力也到了收穫的時候了。」
晏驕百感交集的吐了口氣,「可敬可嘆,來日我回京,一定要親自給這位老大人上柱香。」
他的義舉,很可能替大家敲開了一扇通往新時代的大門,意義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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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擔心的搶孩子的事沒有發生。
胡冰夫婦和隋鵬夫婦很快參考隋玉本人的意願後達成協議:以後兩家輪流接孩子過年,平時孩子願意跟著誰就跟著誰,兩家人都不勉強。
不過隋家的意思是,這一二年可以讓隋玉多多的在胡家待一待。
「阿玉陪了我們十年了,已經是老天恩賜,還有什麼不知足的?」隋夫人感激道,「可憐胡夫人想孩子想的眼睛都壞了。我也問過大夫了,說這幾日胡夫人心事一去,身子骨也好了不少,治起來竟很有效用。倒不如就叫阿玉多陪陪,若真就能把眼睛治好,也是美事。」
都是當娘的,縱使一開始她不捨得,可一看胡夫人如此悽慘,心早就軟了,反倒同情起對方來。
胡夫人的眼睛本就因此事而起,雖然一直在治療,但因為心情抑鬱,所以效果根本趕不上自身消磨。
用晏驕自己的理解來說就是:好比胡夫人自己就是數學中的永恆變態題:出水口和進水口,以前出水口遠大於進水口,所以不管再怎麼費盡心力的醫治,她的身體還是只能越來越差。
但是現在心病沒了,精神氣兒整個就起來了,胡夫人自己有了求生欲,就相當於出水口堵上了!只要慢慢來,還怕沒有治不好的一天嗎?
「難為你如此深明大義。」晏驕讚嘆道。
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稍顯侷促道:「其實,其實民婦倒也不是全然沒有私心。」
「哦?」晏驕反倒覺得稀罕了。
隋夫人略顯窘迫的喝了口茶,「如今阿玉一天天大了,終身大事不免也要打算起來。可民婦和外子不過州城商戶,本事有限……但胡大人他們就不同了,他們是京城來的大人物,有才學有本事,若能有他們帶著阿玉四處見識見識,以後,以後」
她說不下去了,可晏驕已經完全明白了她的苦心。
自古官商之別猶如天壤,如果胡家沒有找來倒也罷了,對平頭百姓而言,隋家的家底也算厚了。
但現在不同了,隋玉搖身一變成了官家小姐,高貴的出身、地位觸手可及,那些都不是簡單的銀錢能夠彌補和取代的……
她本可以有更多選擇,也應該擁有更好的。
晏驕聽罷,久久不語。
「真是,難為你們了。」
隋夫人飛快的笑了下,眼中一片溫柔,「當父母的,總要多為孩子考慮的。」
「更何況,」她似乎是要勸慰自己,急急忙忙的補充道,「民婦家裡是商戶,外頭也有產業,若是想孩子了,什麼時候說去也就去了。不比胡大人他們,皇命在身,不好隨意挪動,終究還是我們占便宜。」
晏驕靜靜地聽著她說話。
這實在是個淳樸又善良的女人,她曾不計回報的替別人撫養孩子,視為己出,卻又可以在此時毅然割捨,只為顧全大局。
而同樣的,胡冰夫婦也足夠令人敬佩,因為他們在骨肉親情面前能為常人之所不能,包容、忍耐,沒有選擇用現有的權力強行剝奪,而是退而求其次,以一種感恩和回報的心態,慷慨的與恩人一起分享女兒。
在這種發自本能的情感面前,誰也無法判定究竟誰的犧牲更大一些,誰又更偉大一些。
晏驕只能說,他們都是最善良的人。
「娘,娘!」平安歡快的聲音打斷了晏驕的沉思。
小金親自替他推開門,笑著提醒說:「門檻高,郡王慢些跑。」
隋夫人誠惶誠恐的站起來,朝著那圓滾滾的豆丁行禮,「民婦見過郡王爺。」
她活了這麼大,統共也沒見過幾個大人物,可如今……好像誰沒幾個頭銜就不配在這宅院出沒似的。
抱著小木鳥的郡王爺站穩了,先回憶了下,這才朝隋夫人擺了擺手,奶聲奶氣道:「免了。」
如今他做這套反應已經相當熟練了。
晏驕就笑了,伸手示意他過來,「怎麼了?」
平安拉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吃飯,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