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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自家女主人就是仵作出身,連帶著大家對仵作也都高看一眼,不管是哪位俱都尊稱一句「先生」。
那郭先生便是當初從平安縣衙帶出來的,之前一直在峻寧府任職,不過自家夫人貌似從去年就開始活動,開了調令叫他入京,如今總算來了。
老管家認認真真的說完,一抬頭卻發現兩位主子的表情不大對。、
「老奴是說錯什麼了嗎?」他茫然道。
龐牧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里上不來,最終百種思緒全都化為一聲長嘆,「信呢?」
他娘的安排啊!
晏驕扭過頭去憋笑。
郭仵作的信沒什麼稀奇,就是報個平安,說已經到了城外二十里驛站,明兒就能進城。
倒是衛藍的書信有些意思:
「……展信安,勿念……民風淳樸,官吏機敏,奈何大約盡數羸弱,與子澈到後一人未見……如此種種,倒也遂意,盡可大展拳腳改天換地……」
在翰林院熬了三年之後,衛藍終於得了培安縣令一職,年後便上任去了。
廖無言平時對任澤不咸不淡,可真遇到事兒了還是惜才,這次就直接把他派給衛藍當幕僚。
若照任澤素來陰鬱內斂的性子,廖無言還真做好了被回絕的準備,誰知對方竟一反常態,順順利利的應承下來,還帶著幾分感激的道了謝,倒叫他略吃了一驚。
培安縣位於望燕台西南,直線距離不過九百里,但實際上走起來卻遠不止這些。走官道坐馬車尚需一月,若是走民道,那就更慢了。
兩位知己分別數年後再次相遇,激動欣喜難以言表,現在又能一同外地赴任,施展平生所學,恨不得連頭髮絲兒里都透出快意。
衛藍自不必說,就連任澤身上都沁出人氣兒,好像被殘酷的生活磋磨了這麼些年後,這個人終於又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兩人經歷不同,性格各異,但都是一般無二的好相貌、溫潤脾性,在龐牧這一圈兒里人緣一直好得很。
臨走之前,上到龐牧之母岳夫人,下到大廚房裡的小丫頭和廚娘們,俱都萬分不舍。好些人連夜趕製衣裳,又大包小裹的弄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硬是塞了滿滿一車,接力似的送出去十多里地才回來。
饒是這麼著,眾人還難掩擔憂,這個怕凍著,那個怕餓著,覺得那兩位先生如此光風霽月溫柔似水,又都是斯文讀書人,驟然去了外地肯定會受人欺負……
晏驕聽了就想翻個白眼。
欺負是肯定的,但誰欺負誰尚未可知。
且不說衛藍自己就是社會底層爬出來的,那任澤可是結結實實青樓楚館裡長大的主兒,見過的骯髒齷齪陰謀算計比誰不多?當年為了給心上人求個清白,他硬是把聖人、天下讀書人和自己都算計進去了,打從一開始就沒想活著回來!這份心機和狠勁兒就少有人能出其右。
這麼兩個天生的小狐狸又被廖無言那廝調教數年……他們不把外頭的人賣了換銀子就謝天謝地吧。
真要祈禱,也該給當地那些老油子祈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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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定國公當真意志堅定韌性十足,說要今天安排絕對不拖到明天,等熬夜寫完了回信、給歸來的老太太請了安、哄睡兒子之後,就毅然決然的親自安排上了。
是夜棋逢對手戰況激烈,被翻紅浪,引得好一番燭火搖動、窗影搖曳,那真材實料的雕花大木床吱嘎噶響了半夜有餘,可謂天地為之色變。
兩人蜜裡調油過了幾天沒羞沒臊的日子,穀雨祭祀後,龐牧又巴巴兒帶著兒子在城門口迎接,都把前面太后的鳳駕給驚動了。
「瞧瞧這著急的,」太后叫了這一家子上前,又笑眯眯逗了逗白嫩嫩的平安,見晏驕臉紅紅,還趣道,「你們年紀輕,又是這樣的情分,是好事。得了,哀家也不留人了,你們這就去吧,可憐見的,平日裡東奔西走聚少離多的,去吧,去吧。」
同樣跟著去祭祀的岳夫人悄悄給晏驕使了個眼色,又笑著對太后謝恩,「都是您慈善。」
太后肯體諒就是臉面,推辭反倒矯情,晏驕大大方方謝了恩,果然光明正大的早退了。
先鑽到自家馬車裡褪了外頭禮服,驟然輕鬆下來的晏驕長長地吐了口氣,隔著車帘子問龐牧,「這就回去嗎?」
「你要是不累的話,咱們先在外頭聽聽戲,叫幾樣新鮮菜蔬,鬆快鬆快,約莫宮中宴會散了之後正好去接了娘一起家去。」龐牧學著擦肩而過的百姓那樣,將兒子扛在肩頭,逗得小傢伙咯咯直笑。
「那就去聽戲。」換了一身玫瑰紫常服的晏驕一錘定音。
太后主持的祭祀聲勢浩大,參與的命婦皆在三品以上,眾人昨兒一直忙活到夜裡,又在城外御水山莊住了一晚,今天早上才回來,她早就歇好了。
京城內什麼玩意兒都不缺,競爭也格外激烈,各大商家都絞盡腦汁的想著新鮮花樣吸引人。
龐牧找的這家戲園子月前才引了一個西域樂團進來,演奏的曲子與大祿朝原本風靡的纏綿之音截然不同,乃是京中獨一份兒,一時客似雲來,好不得意。
其實他們這一大家子都欣賞不大來特別細膩的東西,這西域樂曲歡快熱烈,由里到外透著一股鮮活,倒是和脾胃。
平安還小呢,壓根兒不懂好壞,只是有爹娘陪著,有好吃的吃著就高興了,一路上嘰哩哇啦說些誰也聽不懂的嬰兒語,興致絲毫不亞於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