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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習慣性的觀察了圖磬的臉色,見對方還跟護城河的水一樣風平浪靜的,先就放下心來,然後平靜的敲了第二下驚堂木,見怪不怪道:
「本官不是那等會草菅人命的,然你二人是何阮的貼身婢女,一應湯藥飲食都是你們照看伺候,如今她死了,不審你們卻審誰?」
這話有理有據,縱然那丫頭悲痛欲絕也不禁一噎,一時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那叫小紅的丫頭悲憤道,「我們都是簽了死契的,若是主子出了事,難不成我們就有好下場?頭一個脫不開干係的便是我們了!打殺了也是有的。」
「若說伺候湯藥,確實是我二人在跟前,但那藥材從買來到下鍋,中間倒了多少人的手?怎麼就盯著我倆了?」
「萬一是藥房弄錯了,或是有人故意謀害,隨便挑個什麼時候也就得手了,大人也該問問他們。」
「你說的這些本官自然早就想到了,」蔡文高顯然對這個丫頭臨危不懼的表現有些意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也和緩許多,「藥房那邊自然是說自己沒錯的,你們也沒法兒證明中間誰接近過。藥渣子都被你們倒了,如何比對?說來,這又是另一個疑點。」
打胎畢竟是很有風險的一件事,藥鋪和大夫也都怕惹上人命官司,所以往往都單獨羅列成冊,有人來買時也都細細問過的。
衙門的人已經把城中大小藥鋪都盤查了,最近兩個月內什麼時候出去多少落胎藥,給哪家用了,都能對的上,用的人里並沒有何阮。
既然明面上沒有,要麼兇手手裡有存貨;要麼自己懂藥理,分散開買了配齊;再者,就是外地帶來的。
這些可能都有,真要弄明白卻不大現實,線索相當於零,最終也只能證明抓藥的藥房不是幫凶罷了。
既然是給人當奴為婢的,察言觀色是基本,另一個丫頭小翠兒雖還是怕,但在意識到蔡文高態度的細微轉變後也不由鼓足勇氣,大聲為自己分辨道:「此事本不與我們相干。原本那藥渣子都是留著的,可後來被外人知道了,都說何家沒有家教,夫人大怒,便命我們以後都把藥渣直接倒入茅房……」
蔡文高問:「誰能作證?」
兩個丫頭齊聲道:「何家上下都知道的,大人一問便知。」
她們如此篤定,應該不是假話。
蔡文高才要開口,卻忽然聽一直沉默的圖磬問道:「你們夫人素日裡待小姐如何?此生死關頭,不要藏著掖著。」
不必他說,兩個丫頭也知道厲害。
且那兩人見他年輕英俊,雖然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視,卻不似蔡文高那般凶神惡煞的,心裡不自覺就先輕快三分,連說起話來也順溜了。
「回大人的話,明面兒上,自然是不錯的。可背地裡若說多麼上心,倒也未必。」
「原本小姐出了這檔子事,我們嚇都嚇死了,老爺夫人也都發了老大的火,可後來,竟是夫人勸住了。說事已至此,恨也無用,倒不如將此事瞞下來,回頭只對外說是早年定下的親事,隨便尋個由頭把擺酒席的事兒糊弄過去……」
圖磬皺眉道:「她竟忍得住?」
小翠兒搶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夫人和小姐本就不是親生,實在不好管啊。往年就有這樣的事,管得嚴了,小姐找老爺抱怨,老爺就怨夫人,兩人少不得吵嘴。倒不如就這麼冷著,端著放著,也都少些麻煩。」
話音未落,小紅就對她怒目而視,「你竟向著那毒婦說話!」
小翠兒被她罵的直縮脖子,不過還是小聲嘟囔道:「什麼毒婦,那是夫人啊。」
小紅聽不得一句,越發火冒三丈,顧不得身上有傷,掙扎著就要伸手去抓她,「她算哪門子的夫人!眼裡容不下人,只管討外頭人的好。」
眼見這倆丫頭竟要廝打起來,蔡文高朝左右擺了擺手,幾個衙役上前,輕而易舉的將兩人分開。
「你們這話什麼意思?」他好整以暇的問道。
小翠兒這會兒反倒大了膽子了,先用力瞪了小紅一眼,這才說:「也不是第1回 了,她和另外幾個人總是私底下說夫人的不是,這不是吃裡扒外麼?」
「你懂個屁!」小紅罵道,「你才來幾天?知道什麼!」
說著,便臉紅脖子粗的對蔡文高道:「我是六歲就被賣到何家的,什麼沒經歷過?早年老爺身邊也有幾個知心人的,可如今呢?一個個都沒了,若說是意外,誰信!偏夫人還裝的沒事兒人的,整日吃齋念佛說得好聽,可手下饒了哪一個?」
「你胡說!」小翠兒眼見著是真心向何夫人,聽了這話直接惱了。
眨眼功夫,兩人竟又要鬧起來,蔡文高也沒了耐心,直接讓人將她們分開關押分別審訊。
圖磬主張先問明顯有話要說的小紅,蔡文高自然沒有意見。
若論證據,小紅倒是拿不出實打實的來,只說原先何家還有兩位姨娘,一個房裡人,前兩者分別留下一兒一女,就是如今的何少爺和死了的何阮,那房裡人卻是生產時一屍兩命。
雖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門關上走一趟,風險極高,但若是一個倒也沒什麼,可三個人都這樣,確實有些可疑。
蔡文高看了圖磬一眼,低聲道:「莫非這其中還有隱情?」
他隱隱有些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