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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眾人果然遙遙望見民道邊上一片濃翠瓜田。
主人家打理的很好,日頭雖毒,可瓜葉依舊硬挺,正隨著微風緩緩搖擺。一顆顆圓潤飽滿的大西瓜懶洋洋的躺著,在陽光下泛出誘人的光澤。
不遠處有個老漢仰面躺在樹蔭下歇晌,臉上蓋著大草帽,手邊半個沒吃完的西瓜,悠然自得。
龐牧吩咐道:「你們且去路邊樹下空地上紮營,莫要擋了路,我去瞧瞧。」
原本這樣的小事無需他親自出馬,不過這幾日他也是閒的渾身發癢,急欲找點事情來做。
「西瓜!」偏平安聽見眾人一路議論,好奇的不得了,半邊身子都撲著他去,「吃西瓜!」
晏驕給他這幾十斤晃了一下,又驚又笑,拍著他的屁股道:「真是叫我不知說什麼好了,聽見吃的怎麼這麼來勁?」
老太太倒也來了興致,笑道:「帶他去見識見識也好,如今的孩子們嬌養著,只怕一輩子不知道糧食什麼樣兒也是有的!咱家可不許那樣。罷了,我也有些年頭沒見著地里菜蔬了,便也去瞧個樂兒。」
晏驕點頭,「娘說的對。也罷,我們就去瞧瞧。」
別說孩子了,她都沒見過多少莊稼!
因怕等會兒搬西瓜不方便,許倩、阿苗和小四就跟了去,余者皆在路邊搭建臨時帳篷。都是做慣了的,不多時便初見雛形。
眾人下了官道,穿過中間的小樹林,再上民道。
龐牧叫那三人先立在樹蔭里,自己興致勃勃上去搭話,「老人家,您可是這瓜田主人?」
那老漢睡得正香甜,冷不丁被人叫醒後嘟囔了句,結果一睜眼就見頭頂一個健碩漢子,登時嚇得一哆嗦,驚恐道:「你,你要做甚!」
晏驕在後面笑出聲,「分明是個正派人物,每每卻總嚇著人,這哪兒說理去?」
龐牧也有些無奈,後退一步解釋道:「我們一行人乃外出探親,途經此地,想買些瓜來吃。」
老漢伸著脖子往他後面瞧了瞧,果然見了一干老弱婦孺,確實像是出門探親的,倒也慢慢緩過神來,當即拍打著褲子上的泥土站起來道:「是哩,要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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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生的好憨厚模樣,臉上滿是皺紋,龐牧不由放輕了聲音道:「先摘十個,我們路邊歇息著吃了,若果然甘甜,再多要些不遲。只不知怎麼個賣價?」
那老漢一雙眼睛往他們身上轉了圈,又格外留神幾位女眷頭上釵環,眼珠轉了幾轉,比出三根指頭,「三十文一斤!只手邊沒得秤,且估摸著來吧。」
後頭幾人聽見了,卻也不知貴賤。
倒是阿苗平民出身,當即皺眉道:「這也忒貴了,如今西瓜上市,咱們京城裡也才十幾文一斤哩,城外更賤。他這張口就三十,訛人吶!」
小四皺眉,「白生了這張老實臉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本見他憨厚模樣,還想多照顧些買賣哩。
老太太到底有了年紀,慈善些,見那老漢恁大年紀卻還要在外操持,衣裳更是綴滿補丁,就有些不忍,「罷了,咱們也不缺那幾十文錢,他們莊稼人生活不易,瞧這大日頭曬的,且貼補些吧。」
她一開口,眾人便也沒話說。
稍後那老漢挑好了瓜,小四等人過去搬,阿苗一入手就覺不對,「老丈,你這坐地起價也就罷了,分明頂天七斤的瓜你張口就算作十斤,莫不是拿我們做冤大頭耍弄?」
那老漢只將脖子一梗,才剛的憨厚模樣蕩然無存,覷著兩隻眼睛道:「哪裡七斤?你們年輕人細皮嫩肉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卻知道什麼斤兩?若是不信,只管拿稱來核實便是!莫要紅口白牙的污衊人。」
這話說的委實難聽,分明就是胡攪蠻纏了。誰家出門探親還專門帶著秤的?
才剛替他說話的老太太只覺臉上熱辣辣的,替自己臊得慌,忍不住道:「買賣不是這樣做的,你需得」
「需得甚麼!」那老漢斜著眼陰陽怪氣道,「瞧你們穿的倒是體面,連幾個買瓜錢都扣扣搜搜的,偏要找這百般藉口,羞也不羞?怎的,這瓜摘都摘了,你們要賴帳不成?」
老太太多少年沒遇到過這種老無賴了,一時愣在當場,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怎麼說話呢!」許倩跳上前來,將老太太護在身後,怒道,「若再放肆,當心」
她話還沒說完,那老漢便已桀桀笑了起來,吊兒郎當的道:「哎呀,這女娃子好大威風!怎的,要砍老漢的腦袋不成?」
說罷,伴著他一聲唿哨,竟從後頭樹林子裡鑽出來六七個拿著棍棒的漢子來!
那幾個人都赤著上身,露出裡頭濕淋淋的肌肉,配著滿臉兇相,確實有幾分嚇人。
眾人愣了會兒,突然反怒為喜,噗嗤笑出聲來。
小四樂不可支道:「天爺啊,感情是碰上做霸王買賣的了。」
這可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怪稀罕的。
對方被他們突如其來的笑弄懵了,不過馬上便惡狠狠的揮舞著木棍上前,齜著滿口黃牙喝道:「哪裡來的野人不知死活,敢在這裡撒野?!」
「識相的就乖乖掏銀子,大爺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若是不要命,只管講價!」
眾人就都明白了。
這一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距離最近的客棧也有大半日路程,途經此地的旅人若是人多勢眾還好,若是人少了,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少不得破財免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