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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奚落了他們一陣,只給了一碗涼水和兩個雜糧饅頭。
三人雖官職各異,但早已多年不曾見過這般粗糙的飯食,如何肯輕易開動?都是死撐著。
誰知這一撐就撐到了第二天早上,三人餓得實在受不了,再看那原本粗劣的涼饅頭竟也帶了香甜,都想著要不要趁那兩個人不注意,偷偷地啃一口……
這一處牢房是專門用來關押官員和有功名的人的,今兒竟只有他們三個,黎明時分,越發寂靜的嚇人。
外面兩個看守對坐無話,既不交談也不走動,活像死人一般,莫名詭異。
牢房深處常年陰冷,饒是夏日也不例外,彭飛體虛,十分難熬,不斷扭動著換姿勢,誰知之一抬頭,竟意外發現牆上有個鬼影,胸口處還插著一支箭!
他不信鬼神尚且嚇得嗷的一嗓子叫出來,更別提對此深信不疑的魏瞑和何明,兩人已然渾身冰涼,頭腦中一片空白,連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了。
來了,他們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三人本能的生出一種近乎荒謬的渴望:
哪怕是敵人呢,來個活人也好啊!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提著個大食籃進來,朝看守亮了腰牌,「莫頭兒說把人餓死的不好交代,叫我來送飯。」
看守打開籃子看了眼,似乎有些惋惜,「何必如此厚待?還有百姓吃不上飯哩,竟給他們大魚大肉的。」
來人清了清嗓子,一努嘴兒,微微壓低了聲音,「上頭有人打點了,莫頭兒雖不樂意,也沒法子。」
兩個看守都有些憤憤,又嘟囔幾句,抬手叫他進來了。
三人下意識抬頭去看,心中卻都在想著同一句話:
上頭有人打點?
是誰,太傅嗎?
他老人家果然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麼想著,剛還苦熬的三人都主動湊到木欄杆邊,眼巴巴望著那年輕人,希望能從他手裡拿到定心丸。
來人相貌平平無奇,是哪兒都能見到的那種長相,年紀雖輕,可舉止倒沉穩。
他分別給三人放了一碗煎魚、半隻燒雞、半隻肥鴨,額外兩個時鮮菜蔬並一壺燒酒、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空氣中頓時瀰漫起濃郁的香氣。
性命攸關,饒是三人腹中如擂鼓,卻哪裡顧得上吃飯!看都不看這些香氣撲鼻的飯菜一眼,兀自巴巴兒等著。
魏瞑頭一個忍不住,聲音發顫的問:「誰叫你來的?他老人家有沒有什麼話兒要帶給我們?」
再這麼幹熬下去,只怕不必刑部的人動手,那些厲鬼先就要來索命了!
年輕人扭頭看了看守一眼,見他們並未留意這邊動靜,這才低聲道:「什麼都不要說,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他們堅持不了多久,不過略吃點苦頭罷了。」
魏瞑難掩激動的點頭,險些熱淚盈眶,「是,是!」
那邊的彭飛和何明也微微鬆了口氣。
好歹算是通了氣,有盼頭了。
當官的下大獄不算什麼,只要命還在,就能東山再起!
那年輕人見他們聽進去了,也微微露了點笑模樣,當即安慰道:「三位的忠心老爺都是知道的,且快些用飯吧,也好有力氣與他們斗下去。」
魏瞑點頭如啄米,何明卻忽然覺得好似有哪裡不對,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只是盯著那年輕人瞧。
不曾想對方竟敏銳得很,立即轉過頭來,溫和的沖他笑,「何大人有什麼事麼?」
雖是笑著的,但卻隱約帶著一股熟悉的高高在上。
何明被驚了一跳,一瞬間竟有種看到蘇玉暖的錯覺,本能搖頭,忙端起碗來掩飾,「只是覺得小兄弟有些面善。」
年輕人微微頷首,淡淡道:「我幫老爺辦事,確實見過何大人幾回,想必何大人貴人事忙,早已忘了我吧。」
一聽這話,何明哪裡還顧得上想旁的,忙惶恐道:「言重了,言重了,下官素來記性不佳,實不是有意怠慢,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到了這一步,他早已不敢有任何疑問,對對方的稱呼也從「小兄弟」變為「大人」。
他並不覺得羞恥,甚至魏瞑和彭飛二人也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既然大家都是為太傅賣命的,來人便是代表了太傅的意思,莫說稱呼一聲大人,便是跪下學狗叫又有何妨?
彭飛是個胖子,平時飯量就大,此刻疑慮盡銷,哪裡還忍耐得住?一口氣就將那燒雞啃了半邊,活像餓死鬼投胎一般。
魏瞑朝那年輕人拱手示意,先喝了一口酒,只覺短短一日便恍如隔世,不由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他又夾了一塊魚肉,幾口菜蔬,頓覺胃口大開,不自覺加快了速度。
對面的何明也拋開雜念,掰了個鴨腿慢慢咀嚼,琢磨接下來該如何配合太傅行動。
他雖信佛,卻飲食不忌。
三人正吃著,門口竟又有了響動,兩名看守齊齊起身行禮,「莫頭兒!」
年輕人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
莫西聞到味道,似乎覺察到什麼,一手按刀往裡走來,一手飛快的朝後打了幾個手勢,又問看守道:「誰來過嗎?」
兩名看守面面相覷,「不是大人派人來給他們送飯嗎?」
莫西怒道:「胡說八道,似此等草菅人命的畜生,老子寧肯看他們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