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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既無好山好水,也無有趣人文,更沒有任何代表性的支柱產業繁榮經濟,就是再普通不過的州城一座。去到那裡的官員若無過人本事,政績考核很難得優,升遷艱難,只能慢慢苦熬。
以蘇公子為首的幾人自京城遠道而來,涼州知州惶恐又驚喜,覺得可能是老天垂憐才送了這上門的機會。
然而很快的,他就驚恐的發覺這恐怕不是什麼機會,而是厄運。因為縱使他使出渾身解數招待,這位少爺也始終興趣缺缺,中間還發了兩回脾氣。
要是人根本沒來過也就罷了,最多沒有指望;然而現在人到了,他卻招待不好,待蘇公子家去與太傅提起……這,這可如何是好?
正一籌莫展之際,與蘇墨同行的一人笑嘻嘻提出人獵,登時把涼州知州嚇了個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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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貪圖權勢富貴,但也只想過巴結、行賄,人命實在太過沉重,因此本能的想拒絕。但對方卻威逼利誘,又舉了幾個如今已順利升遷的例子,於是本就不那麼堅定的抗拒在一夜權衡利弊之后土崩瓦解。
是啊,左不過幾個平頭百姓罷了,這天高皇帝遠的,只要自己好好善後,誰知道?大不了來日自己飛黃騰達,再好好做些個政績出來,造福百姓罷。
於是這父母官兒便親自精挑細選了三個少年少女,將滿臉憧憬的他們送到自己的貴人面前,賠笑的看著三個孩子哭喊著逃跑,看著幾個公子哥兒大笑著舉起弓箭……
知曉真相的老漢直覺五雷轟頂,原來同意孫女去的自己竟也成了幫凶。
悲憤交加之際,老漢哭嚎著跳入湍急的河水之中自盡,不曾想卻被沖入枯草叢中活了下來。
從那以後,他便渾渾噩噩行乞至今,直到被意外重逢的臨泉認出。。
晏驕聽後半晌沒言語,覺得自己好像都不認識這個世道了似的。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惡人,但每每當她自認已經對這個世界的惡有了深刻的認知時,老天便會玩笑一般將更深重的罪孽推到她面前。
至少尋常犯罪都事出有因,而蘇墨這種?他只是一隻遊蕩在人間的惡魔罷了。
「你把人證帶回來了?」龐牧問道。
臨泉搖頭,「形勢尚未明朗之前,我是不會讓他進京的。」
晏驕眉頭緊鎖的想了半天,「還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最好是能讓幫凶之一反水來幫我們。」
就像當年的方梨慧一案,若無秦知縣協助,還不知要弄到猴年馬月。
他們這次面對的對手太強大了,如同一張大網,彼此勾連,牢牢守護著骯髒的秘密,如果不能撕開一角,那麼這秘密就永無見天日的可能。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晏驕和龐牧決定先去了解一下蘇墨這個人。
考慮到他在太學讀書,兩人便請了廖蓁和白熙過來吃飯。
「蘇墨?」兩個孩子對視一眼,神色都有些複雜。
廖蓁很聰明,已經在瞬間察覺到什麼,謹慎的問:「小姑姑,可是他做了什麼事麼?」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晏驕少有的嚴肅,「但唯獨一點,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今天談話的內容。」
兩個小的活到這麼大,哪裡經歷過這樣刺激的事?莫名有了種使命感,當即心跳如擂鼓的應下。
白熙大著膽子去夾知了猴,嘗試著放到嘴裡一嚼,頓時喜出望外的睜大了眼睛,「好吃!」
沒想到這蟲子外形可怖,滋味竟這樣香醇,跟吃了一大口瘦肉似的,太香了。
他又開開心心吃了幾個,這才道:「說真的,晏姐姐,其實他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會覺得意外的。」
「為什麼?」晏驕問道。
「他這個人,」見小夥伴吃的停不下來,廖蓁也鼓起勇氣去拿知了猴,「有些邪氣,我們都不跟他說話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太學雖是做學問的地方,但裡頭卻也有天然形成的大大小小几十個圈子:
文臣的,武將的,寒門的,豪門的,刻苦的,混日子的……
廖蓁和白熙等人都屬於家世好又刻苦的那種,每天也沒什麼私心雜念,就是正正經經上學,所處的圈子也大多是這類人。
按理說,蘇墨的祖父乃太傅蘇玉暖,雖然年紀大些,但與他們合該是一路人,然而現實情況卻截然不同。
「你也說的太客氣了!」白熙斜眼看著廖蓁,又點著自己的腦袋,小聲對晏驕和龐牧說,「他這裡有病!」
「怎麼說?」龐牧問。
白熙仰著臉想了會兒,「咱們不都想著往好處奔麼?就算是紈絝子弟吧,也是弄那些花紅柳綠的樂事,可他,唉,怎麼說呢,就是愛使壞。還不是往先生書囊中丟蟲子、灌水這種。啊,我之前還見過他跟幾個學生虐殺野狗野貓!」
「太學不是在山上嗎?好些小動物,也沒人要,就算散養的,偶爾同學們還專門去買肉給它們吃。有幾回我們也看見蘇墨他們引逗小貓小狗,還都說人不可貌相,別看他陰測測的,沒想到還挺有心。可是那次我們卻親眼看到他往狗身上潑燈油,然後幾個人拿著樹枝追著打,小狗嗷嗷叫的,可慘了!我本想上前阻止,可幾位學兄生怕惹事,就把我拉走了。等回來時,就見他拎著一張血淋淋的狗皮站在那裡狂笑,另外幾個人在小狗身上放了火,好像瘋了似的圍著又叫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