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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說完,邵離淵就怒其不爭的指著晏驕道:「是個女子就掉以輕心,你這些年的捕頭都白當了嗎?這倒也是個女子,你可見這些年輕視她的有過好下場?」
晏驕:「……」這事兒怎麼也能說到我身上?
「沒有好下場」什麼的,這說辭好像我是反派人物!
裴以昭雖看不見邵離淵所指,但猜也能猜到說的是晏驕,他本就慚愧,此時越加難受,又掙扎著要起身賠罪,被晏驕和龐牧一左一右攙住了。
「裴大人!」那太醫忍不住喝道,「若還想要這雙招子就不要亂動。」
龐牧道:「有救麼?」
太醫顧不上回身行禮,一面繼續忙活,一面抽空道:「裴大人這是被人迎面撒了生石灰,也虧他常年行走經驗豐富,避開了大半,又立刻抓了桂花油沖洗。不然若就這麼徑直衝到外面雨里去,恐怕諸位只能求一求大羅神仙,妙手重賜一副眼珠子了。」
很多人中招後沒有經驗,慌忙中本能的取水沖洗,生石灰吸水後不消片刻便能將一雙眼球腐蝕殆盡,當真神仙無救。
可若放任不管也不成,最好的法子便是裴以昭這樣,用無水的油類沖洗,並儘快就醫,方有回天之力。
晏驕和龐牧聽他說第一句時都忍不住倒吸涼氣,可聽到後面,好歹算略放了點心。
細細說來,此番也算機緣巧合:裴以昭觀察細緻,記得頭油在哪裡;邵離淵及時帶人趕到,又馬不停蹄請了太醫……這一整套安排內但凡缺了一環,裴以昭日後就只能叫裴以瞎了。
可見天理昭昭,並無絕人之路。
「那裴大人現下情況如何?」晏驕追問道。
「晏大人身兼仵作之職,想來比在下更清楚,」太醫直起腰來,略活動了下,又繼續為裴以昭清理,「人的眼珠上有一層膜,裡頭包著水和血肉,現下裴大人眼上這層膜被燒傷了,急需靜養,每日早晚換藥。若需恢復,少說也得三兩個月,恐怕以後還會落下迎風流淚的毛病,再也不敢受刺激。」
聽他說還有機會重見光明,就連素來穩重的邵離淵也不禁有些喜形於色,當即起身作揖,鄭重道:「勞您費心,但有所需,儘管告知,不必有所顧忌。」
突然遭此劫難,能看得見就屬上天保佑,實在不敢多求其他。
太醫被他這個大禮唬了一跳,忙避了開去,「不敢當不敢當,您跟裴大人都是好官,我自該全力以赴。」
晏驕分明看見邵離淵緩緩吐了口氣,神色微微鬆動,燈火映照下竟意外顯出幾分疲憊和老態。
到底,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邵離淵一項器重裴以昭,誰知他這樣穩重的人,偏就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陰溝翻船,險些送了性命,焉能不氣?
他才要再罵,龐牧就搶道:「差不多就行了,難不成他自己願意當個瞎子?他也不是個孩子,吃一回教訓就夠了。」
頓了頓,又瞅著吹鬍子瞪眼的邵離淵嘟囔道:「年紀也不小了,怎麼氣性兒還是這麼大?」
邵離淵怒視,龐牧縮了縮脖子,擺擺手表示不說了。
四人重新落座,邵離淵又丟出來最後一句,「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咱們刑部的捕頭青天白日去青樓白/嫖未遂還打殺人命,你們且謹慎些吧!」
對手的計策真的太陰險惡毒了,令裴以昭多年辛勞經營毀於一旦。這分明是要將他的身心徹底擊垮,就算死了也是臭名昭著。
晏驕幽幽嘆道:「現下我也算是殺雞儆猴的猴子了。」
窗外風雨越發緊了,分明還不到申時,可外頭天空已如潑墨一般。
待太醫徹底忙活完,已經是將近一刻鐘後的事了,他交代道:「每日早晚我來換藥,不要見光,不要見水,閉目多休息,飲食清淡務動怒。」
雙眼蒙了紗布的裴以昭聞言抱拳苦笑道:「有勞,不過這最後一條恐怕是不成的。」
家門口給人算計,任誰遇到這樣的事也做不到心平氣和。
太醫顯然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倒也沒再生氣,又跟邵離淵三人告辭之後便去了。
邵離淵叫人抬了約莫半人高的卷宗來,其中幾本紙張邊緣泛黃,分明是許多年之前的了,「這就是與本案有關的所有卷宗了,你需儘快看完,將案情爛熟於心。」
龐牧眼神示意,待邵離淵微微頷首後才上前翻動,「……天佑六年,天佑四年,天佑二年……天平四十三年,這是先帝在位的最後一年?」
先帝在位四十三年,年號天平,如今是為天佑八年,正是當今登基的第八個年頭。
也就是說,這一系列案件中最初案發至今已有足足九個年頭!
等外人全部屏退之後,晏驕才滿腹疑惑的問道:「案子我接了,不過如今當真是滿頭霧水。如此大案,我竟聞所未聞。究竟是牽扯到了誰,才會讓他們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京城動手。裴大人是被誰引去的?那惠雲樓可與此案有關?妓/女穿雲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何明究竟受誰指使,是否與本案有牽連?」
她臨危受命,卻對事情起因經過半點不知情,情急之下,一連串的問題便如連珠炮似的丟了出來。
裴以昭眼睛看不見,不自覺側著身體微微前傾,努力分辨他們的聲音來源,聞言嘆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