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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泉微眯著眼睛看了看眾人,末了搖搖頭,「你們騙不了我,師兄什麼時候到?」
龐牧搔了搔下巴,猶豫了下還是誠實道:「也就這幾天了。」
臨泉哦了聲,瞭然道:「他暈船。」
短短三個字里明晃晃透出來可惜。
真可惜啊,要是師兄也坐船來,至少也得大半個月才能恢復體力,自然就沒工夫罵自己了……
眾人沉默。
「小舅舅。」平安歡快道,主動朝他伸出胳膊。
臨泉見他手中還抓著自己送的木鳥,面上泛起一抹笑意,收了傘立在牆邊,彎腰將他抱起來,「高了,也重了。」
平安呵呵笑著比劃了個圈,「我每天都吃這麼多。」
臨泉勾了勾唇角,朝晏驕他們一抬下巴,「走吧,師父和師母都在。」
晏驕忽然有些緊張。
接下來要見的那位,無疑是活著的傳奇。
教導出廖無言和臨泉這兩位奇才的人姓鍾名維,早年因故急流勇退,風平浪靜之後又一連三次回絕聖人請他重新出山的旨意,毅然決然的在萍州過起隱居生活……
院子很大,南北三進又帶東西跨院,西跨院現在還在傳出讀書聲。
龐牧難掩好奇的問道:「聽聲音人數在二十人上下,哪兒來的這麼多孩子?」
臨泉頭也不回道:「二老閒來無事便會教導附近的孩童識字,後來便有人主動往這裡送,再後來,索性就把那邊的院子開做學堂。」
眾人聞言不禁咋舌。
齊遠問道:「當地百姓知道他們的身份嗎?」
臨泉搖了搖頭。
齊遠又問:「束脩多少?」
臨泉道:「每月肉一斤。」
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竟隱隱有點羨慕嫉妒恨。
萍州素來富庶,每月一斤肉對絕大部分家庭而言根本算不得負擔。
這裡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一年花十二斤肉請的老師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天大的便宜不過如此了。
院中載滿了晏驕認識不認識的花木,雨水的沖刷使它們越發青翠欲滴,若不看自己呼吸間噴出的水汽,誰也不會想到現在正值隆冬。
然後晏驕看見了一個胖老頭。
雖然這麼說似乎不夠尊重,但對方給人的第一印象確實是這樣簡單粗暴沒錯。
而且是不修邊幅的胖老頭。
雖然是冬天,但對方似乎剛剛下地回來,挽著褲腿蹲在廊下,兩隻手上滿是泥巴,而一個跟他體型形成鮮明對比的瘦削老太太則拿著一個冒熱氣的水瓢,一邊給他澆水,一邊小聲抱怨著什麼。
稍顯臃腫的棉衣使他胖上加胖,連蹲下去的動作都成了負擔,側面看起來幾乎等同於橢圓的球形,露出來的頭臉脖子不多時就開始泛紅。
晏驕沉默片刻,戳了戳臨泉的後背,「你師父的愛好挺特別啊。」
既然胖,站著用銅盆洗手不好嗎?學什麼老農蹲啊。
臨泉往東邊瞟了一眼,「看見那一整個跨院了嗎?」
眾人順著她的視線往東看去,一時間沒看出什麼異常,然後就聽他輕描淡寫道:「全是暖房。」
「全是?」晏驕不自覺喊出聲。
聽說天才總會有點兒異於常人的愛好,可這個?也太接地氣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您到底是怎麼做到既熱愛種菜,又保持這個體型的?
聽見動靜的老夫婦齊齊回頭,鍾維抓過手巾擦了擦,撐著腿站起身來,看到忽然出現在自家的一群人竟沒表現出一點兒慌亂。
他先朝龐牧和岳夫人點了點頭,又微眯著眼睛環顧眾人,忽然轉臉跟妻子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老太太對眾人微微頷首,轉身去了,不多時又拿著兩個做成小老虎的精緻荷包出來。
她朝平安和熙兒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兩個孩子本能的看向父母,得到允許後便手拉手走了過去,乖乖仰著腦袋喊人,「爺爺好,奶奶好。」
之前爹媽都教導過,見了上年紀的男人就喊爺爺,女人就喊奶奶,這不就用上了?
「好,你們也好。」她笑的溫柔極了,親自將荷包掛在兩個孩子脖子上,又輕輕摸了摸他們的小臉兒,柔聲道,「明年是虎年,喜歡不喜歡?」
晏驕忽然明白鍾維為什麼要在萍州隱居了,因為老太太的官話中帶著明顯的萍州方言味道,顯然這裡是她的故鄉。
荷包摸上去一點痕跡都沒有,上面的小老虎乍一看跟活的似的,非常精緻,別說孩子了,就是大人看了也眼熱。
平安和熙兒愛不釋手的擺弄起來,齊聲道:「喜歡。」
龐牧帶著人上前,先對兩位老人家行了禮,這才笑道:「幾年不見,您倒是一點兒沒瘦。」
鍾維退隱之前,龐牧曾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不過距今也有小十年了。
鍾維的髮妻田夫人聞言道:「何止沒瘦,因這幾年自己種菜,吃的越發多了。」
岳夫人笑道:「我自己在家也種呢,自己弄的菜蔬吃的香。」
之前戰事吃緊時,兩個老太太都沒想過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此時再見,不禁感慨萬千。
眾人到了裡間說話,龐牧又介紹了身邊一干成員。
聽他說到晏驕時,那老兩口四隻眼睛便都刷的轉過來,看的晏驕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