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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烈日炎炎,天上下火一樣,烤的樹上的知了叫聲都有氣無力的。兩人用過飯就被晏驕送到客院午睡去了,她自己則帶著名單跟龐牧繼續討論,琢磨著該從誰下手比較好。
直接打蘇墨就意味著在毫無準備的前提下直面蘇玉暖,顯然不容易,倒不如從走狗幫凶迂迴下手。那些人本就因利而聚,談不上什麼忠誠,離間的可能性比較高。而如果能從外圍撬開缺口,人證物證就一下子齊全了,蘇墨再想逃脫也難。
平安中午吃了兩個去皮烤鴨卷餅,極其滿足,睡夢中還舔嘴抹舌的。
龐牧托著下巴看了兒子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圓鼓鼓的肚皮,百思不得其解道:「那蘇太傅老謀深算,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來,怎麼生的孫子就成了這個熊樣兒?一般年輕人不都挺喜歡貓貓狗狗的麼?別說殺了,看它們遭點罪還難受呢。」
自家傻兒子還喜歡往廚房那邊跑呢,偶爾有活的大鵝、鴨子什麼的就能開心好久,想摸人家的羽毛還小心翼翼的。
晏驕皺眉道:「其實他們從根兒上就跟正常人不一樣,就像前幾年橘紅色連環案的小女孩兒,他們缺乏正常人該有的感情,很難產生類似於同情和憐憫之類的情緒,施虐反而會帶來滿足感。」
「在我老家那邊有很多關於連環變態殺人犯的研究,有相當充分的證據表明,很大一部分殺人犯都是從虐殺動物開始的。一旦沒人及時制止,他們很快就會不滿足於此,然後逐漸升級。」
貓狗馬這幾種常見的動物都非常聰明,可以說是普通人能接觸到的最接近於人的,也正因為此,蘇墨等人通過虐殺它們所獲取的快感也是難以估計的。
但「接近人」,畢竟也還不是人,想要卻又得不到的某種東西越發令人難耐。
晏驕現在無法判斷蘇家對蘇墨虐殺動物的行為是否知情,但沒有人及時有效的阻止卻是顯而易見的。
於是體能逐漸成熟的蘇墨終於將魔掌伸向活人。
殺動物蘇家人可能不知道,但殺人,絕對瞞不住,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成功從無關者轉為幫凶。
如果在第一次案發後,蘇家人當機立斷的跳出來大義滅親,那麼後面一系列慘劇本可以避免。
然而很遺憾,護短的優良品質被蘇家人用錯了地方。他們非但沒有及時扭轉蘇墨的品性,反而在暗中為他提供庇護。
也正是蘇家人的縱容,導致蘇墨終究成長為遊蕩在這鮮活人世間的惡魔,肆無忌憚。
晏驕長嘆一聲,「已經不算是人了。」
龐牧想了下,「我記得你說原生家庭往往對一個人性格的形成起到決定性作用,莫非那蘇家內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腌臢?」
現代社會信息大爆炸,消息流通極為便捷,晏驕聽過、見過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突破人類下限的惡性案件,對什麼「人之初,性本善」早就不抱希望。
「也不是絕對的,」她道,「有的人天生就壞,但就目前我們的推測來看,蘇太傅這個人的立場也不怎麼樣。」
他只想保全蘇家的孩子,那別人的孩子呢?難道就不算人?
如此種種,哪裡配得上「帝師」的名譽!
正歇息間,小金悄悄進來回話,「宮裡來人了。」
晏驕和龐牧忙一骨碌翻起來,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這才行走如飛的往前去了。
來的是太后跟前的大宮女清芬,正小口小口的吃著國公府特色之一:冰淇淋。
這道甜品清涼味美,奶香濃郁,幾口下去暑熱都褪去不少,她一看他們進來便帶了三分笑,開門見山道:「太后誇大人您有孝心,那烤鴨皮酥肉嫩,捲成小餅十分可口,果然比宮中雕飾過度的更香甜淳樸。聖人聽說太后進的香,亦是龍顏大悅。只是那涼皮……」
晏驕問道:「涼皮如何?」
清芬捂嘴兒一樂,低聲道:「我瞧著太后倒是喜歡,若不是我們攔著,那一大碗都用了呢。只飯後又是歡喜又是懊悔,說有味兒,直接把接下來兩天的請安都免了。」
晏驕瞭然,也小聲問:「那以後?」
清芬回了個你懂的眼神,還特意點明:「太后說就是那料多了才痛快。」
涼皮裡面又是醋又是蒜,吃完口氣確實不大好,以往何曾有人給太后進過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所以她老人家初時還有些不適應,但嘗過之後,反而莫名生出一種混雜著遲來叛逆和委屈的複雜情緒:
哀家謹小慎微了一輩子了,這不許那不許,如今貴為太后,難道連吃點兒可口的東西都不能如願麼?這日子過得還不如街上的老百姓!
偏要吃!
送走了來去匆匆的清芬,晏驕又抱著太后賞的幾樣首飾和衣料看,「還是她老人家懂我。」
皇后給的那都什麼花里胡哨的玩意兒。
龐牧看著她看,聞言笑道:「如今你也越發財迷了。」
頓了頓又感慨:「不過太后確實待你甚好,常進宮的幾個命婦,也沒見她隔三差五就念叨誰。」
晏驕乾脆換上太后新給的翠玉小荷葉耳墜,聞言笑道:「情分都是處出來的,她們大凡進宮必有所求,我三天兩頭就去給太后說故事,也從不主動求什麼,她老人家反倒越發想給了。」
「確實好看,」龐牧退後兩步細細打量,「有太后照顧,我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