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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誇獎的李老漢越發殷勤,麻利的收拾著麵攤,又問道:“大人,今兒馬球賽哩,您不去瞧瞧?”
因公孫景還未正式上任,如今下頭百姓都是“狀元爺”“大人”的胡亂叫著,透著一股特有的淳樸和友善。
公孫景點點頭,照樣掏了錢放下,“去。”
牧歸崖告訴他,說本地人文風俗大有不同,他倒要好生瞧瞧,究竟如何不同。
“使不得使不得,”李老漢萬分惶恐道,“您老來俺這兒吃麵,那是俺的福氣,哪裡還敢收錢哩,叫人知道了非戳斷脊梁骨!不成不成。”
兩人相互讓了幾回,然後公孫景就非常驚愕的發現,自己竟然推不過一個看上去瘦巴巴的老漢!硬是讓對方按著手,將幾個銅板重新塞回錢袋裡去。這還不算,李老漢甚至非常熱情而強勢的,又挑了兩個大個兒的滷蛋,用個乾淨的小布兜裝了,硬塞到他手裡。
“算不得什麼好物,大人嘗嘗鮮。”
說話間,李老漢的兒子也氣喘吁吁的趕來接他,大老遠就喊:“爹,快些吧,要開始了哩!擔子給俺,俺先挑了家去擱下。”
李老漢本來要叫兒子給公孫景行禮,哪知這小子卻是個憨子,直挺挺地過來,目不斜視的挑了擔子就走,直把個李老漢閃的呆了,回過神後臊的老臉通紅,又忙不迭的對公孫景賠不是。
公孫景忍俊不禁的笑了幾聲,示意無妨,又問了些關於那什麼快遞的話。
來西望府之後,他大多數時間都在屋裡養病,也就是近來才同林青雲到處了解情況,雖沒刻意打聽,可每日耳朵里總能灌進去許多相關信息,不由得十分好奇。
一提起這個,李老漢就滿臉笑意,興奮不已道:“可不是怎的,郡主仁慈哩,不知從哪裡學得一手馭鳥神術,能驅使飛鷹往來兩地之間。如今咱們西望府同開封便可時常通信兒哩,只管把信交出去,到了開封自有人收攏後分發下去,快得很!郡主她老人家說了,等往後再多養些鳥兒,便要一步步擴展到整個河南、山東等地……”
飛鷹傳書?公孫景聽得悠然神往,不自覺的抬眼望蔚藍的天空上瞧了瞧。
確實是個好法子。
如今交通不便,若只以飛馬傳書,且不提過程頗漫長,也非等閒人家能夠負擔得起的。飛鴿傳書倒是早已司空見慣,可奈何鴿子負重極其有限,倒是此等大型鳥類,又快又吃重……
說道起興,李老漢又不遺餘力的對公孫景道:“大人,您初來乍到的,還沒試過吧?趕明兒也寫一回,去到開封地界才五十文哩!”
他蒼老的臉上滿是對本地新興事物的推崇和驕傲,那股子精神氣兒活似自家人有了出息一般的高興。
公孫景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多謝,可惜我家遠在江南。”
“哦,那可有些個遠了,”李老漢在心中飛快的盤算了回,不無遺憾的嘆了聲,不過馬上又道,“若有熟人,亦可先送到開封麼,好歹也近了六七成哩!到時候順水直下,也便捷的很哩。”
北地少水,可從開封起便有人力開掘的人工運河,同南邊諸多天然水泊、河湖連接成片,或藉助風力,或憑地形水勢,往來運輸十分便利。
頓了頓,他又滿懷期待的說:“郡主說了,往後養的鳥兒多了,便是天南海北也去的!”
公孫景聽他一口一個“郡主說了”,道不盡的虔誠,不由得有些好笑,又另起一個話題:“才剛聽您老說,這兩年日子好過了,回頭可想把孫子、外孫女都送去讀書?”
“那可不是怎的,”李老漢滿是嚮往的說道,“能讀書的,誰願意叫後代地里刨食兒呢!好歹認識幾個字,便是出去找活兒也輕省些哩,只是怕讀不起。”
說著,面上難免又浮現出一絲愁苦。
讀書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單說需要的筆墨紙硯等就是個大麻煩,再者還得請先生,一筆筆的,都是開銷!
見他這般毫不猶豫的,公孫景倒有些驚訝,轉而換了個問法:“外孫女也叫她跟著小子們一般讀書?都在一處?”
李老漢好似才品出味兒來,竟先扭頭朝四下看了幾回,這才壓低聲音道:“狀元爺,這邊城同開封可不一樣,女娃娃也小瞧不得哩!”
公孫景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等回神,就聽李老漢語重心長道:“都是打過幾年仗的,誰不看開了?只有活人和死人,哪裡還有什麼男人女人的分別!早前敵兵殺過來的時候,難不成遇到女娃就放過去?沒那回事兒!禍害的更厲害!您是沒見,可老漢我見了,城內外無數百姓見了,忠義郡主,就是這位白家女郎,親自披掛上陣!前前後後幾回,光是砍下來的炤戎雜/種的腦袋就不知多少了!有誰因為她是女郎就輕慢了的?沒有!一個都沒有!直到這會兒,炤戎、大月那些流民,一聽到郡主的大名,還恨不得嚇得尿褲子哩!”
說到炤戎敵軍時,李老漢那雙飽經滄桑的雙目中就不自覺的迸射出怨恨的火花;可後頭提到白芷,他卻又本能的帶了恭敬和感激,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極為深切的感情。
至少公孫景從未從什麼人身上看到過這種情緒。
該如何形容呢?他有些疑惑的想著,而直到經過一座小小的廟宇時才愕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