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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果然有侍女送上一碗熱熱的薑湯,公孫景告了罪,端起來略吹了吹便一飲而盡。
等他放下碗,牧歸崖就道:“也是我們疏忽了,實在沒想到大人來的這樣快,早該派人前去接應的。”
公孫景渾不在意的擺擺手,小幅度的活動著已經有些僵硬的手腳,又自嘲一笑道:“實不相瞞,下官也實在是凍壞了,這棉襖還是在前頭一站胡亂湊合要的。若再慢些,只怕要凍死在路上,只好日夜兼程。”
公孫景以前讀書時也曾看過附近的遊記,知道這一帶冬季漫長,十分寒冷。可到底沒親自去過,周圍的人也只是耳聞,他只知道會冷,卻不知道究竟能有多冷!
開封如今已經春意融融,且冬日寒冷程度完全不能與西望府相抗衡,故而他並未額外採買出關必備的皮袍,自覺拿往年冬天穿的最厚皮襖估計就差不多,結果險些壞了大事,如今也後悔不迭。
越往西走越冷,半路上公孫景實在凍得受不了,無奈托途中驛站的官差幫忙先找了一件羊皮襖子出來。只是沿途官差和百姓們的生活都不是多麼富裕,冷不丁想找一件合身的皮襖並不容易。關外人們往往身材高大,幾乎比出身江南的公孫景闊出去一大圈,穿上之後依舊有冷風呼呼往裡灌,可到底好了許多。
白芷又問跟來的車夫和隨從如何安排,郭通就說也一同帶了來,管家都已安排妥當,這才罷了。
第二十三章
公孫景雖然是文舉出身,正經的讀書人,可舉止間自帶俠氣,不然估計也不敢做出當眾指責六公主的事情來,牧歸崖和他聊了幾句頗覺投機,便要以字相稱。
“郡主和侯爺面前怎敢言官?”公孫景就推辭說:“雖該變通,但禮不可廢,下官痴長几歲,二位只喚我的字便是,我卻是死也不能的,切莫再要難為下官。”
見他堅持,牧歸崖也不再勉強,再說話的時候就叫他的字一鳴。
越是寒冷的地方越注重防寒保暖,北地皆是如此。
西望府一帶的冬季雖然寒冷而漫長,可因房屋門牆極厚,大多房間地下、牆內乃至立柱之間都串聯通著火龍,即便外頭寒風割面,推門而入瞬間便溫暖如春。
反而到了南方,冬季並沒有什麼成規模的取暖措施,寒氣好似轉著彎的往骨頭縫裡鑽,濕冷的氣候便分外難熬。、
這會兒公孫景雖然只用兔皮薄襖套著家常緞子衣裳,可面色紅潤,哪裡還有方才僵硬如鐵的模樣?
稍後飯食重新上來,卻又多了一盆燉的爛爛的山芋豬肉,一碗油煎豆腐釀肉,以及用泡發了的野菜乾筍絲和豆腐皮用香油酸醋涼拌的三絲,以及一大盤醋溜豆芽。另有一份菊花餅和一籠屜用泡發了的海米做的肉饅頭。
白芷就說:“邊關蠻地,匆忙之間沒什麼準備,比不得江南細緻,也不知合不合大人的胃口?且將就用些,暖暖身子。”
公孫景拱了拱手,很是受寵若驚的感慨道:“郡主實在客氣了,下官家裡如今是個什麼情景,想也不必多言。且實不相瞞,這一路上雖不至於風餐露宿,也不差什麼了。上一頓還是清晨在馬背上胡塞的,此刻早以飢腸轆轆,便是個干炊餅,也如山珍海味一般,哪裡還能挑剔呢?”
這幾日他夜觀星象,斷定明後日要有大風,自然不敢稍有遲疑,生怕再在路上耽擱了。因此日夜兼程,便是困了也不過跟幾個隨從輪流睡覺,只不敢停歇,當真吃盡了苦頭。
郭通聽後嘖嘖稱奇,又上下打量他幾眼,嗡聲嗡氣的稱讚道:“瞧著你文文弱弱的,不曾想竟頗能吃苦。”
公孫景既沒順著自誇,也不過度自謙,只不卑不亢的道:“無他,惟走投無路耳。”
眾人就都笑了,相互推讓一番,重新落座。
雖然餓,可公孫景的吃相依舊十分好看,果然是大家子出來的,什麼時候禮儀都不錯的。
因方才已經喝了一碗熱薑湯溫暖腸胃,此刻也不怕驟冷驟熱,他便就著羊湯吃菜,果然不挑。
郭通是牧歸崖在太學時候認識的,也算世家子弟,兩人便如異姓兄弟一般,並不見外。
此刻他覺得公孫景對了脾氣,便對白芷道:“郡主,可喝得酒?”
他是出了名的愛喝酒、能喝酒,千杯不醉。但凡跟誰看對了眼兒,便要三不五時的拉在一起痛喝一場,這會兒就想要跟公孫景對飲了。
“旁人要我是不給的,可既然是郭兄弟,你要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白芷說著就叫人去拿酒,又要黃酒。
見郭通想說話,她又道:“我知你想說什麼,也知你想做什麼,不過公孫大人才來,路上灌了不少冷風,若是喝那烈酒,說不得要出一身汗,等會回房的路上給冷風一吹,冷熱交加豈不是要激出病來?還是小心些好。我觀公孫大人也非等閒,急什麼,來日方長,有你們慢慢喝的時候呢!”
牧歸崖也點頭:“郡主說得有理,無暢莫要胡鬧。”
郭通,字無暢。
郭通性情豪爽,是個頗通情達理的人,這會兒見二人都這麼說,當即抱拳一笑:“既然侯爺和郡主都這麼說,必然是有道理的,黃酒就黃酒吧。”
公孫景連忙沖白芷和牧歸崖道謝,又不倫不類的沖郭通抱了抱拳,坦白道:“早就聽聞郭大人海量,在下自然甘拜下風,這酒實在是拼不得,萬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