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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操勞了半輩子,也潑辣了半輩子的婦人竟頭一回語塞,急的額頭也出了汗,嘴巴張了又張,到底什麼都說不出。
牧歸崖笑了笑,轉身要走,誰知那婦人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竟一把將他的胳膊抱住了,又扯著嗓子往院子裡喊:“娃他爹,娃他爹!來貴人了,來貴人了,快,快些出來呀!來貴人了!”
白芷和牧歸崖都被她的這一舉動驚呆了,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這是鬧的哪一出。
這婦人平素在家中顯然頗有地位,不過喊了幾聲,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便匆匆忙忙的沖了出來,身上棉襖甚至還只穿了一半。
他一邊往外快步走,一邊應道:“來了來了,你喊什麼哩!哪裡來的甚麼貴人?”
誰知那婦人嗓門頗高,這一下不光將自家男人吆喝出來,左鄰右舍也紛紛探出頭來湊熱鬧。
“李家嬸子,恁家不是沒親戚了麼,又來的甚麼貴人?”
“哎呀,俺也瞧瞧,是哪裡的貴人。”
而下一刻,姓李的男人就猛地瞪圓了眼睛,然後如自家婆娘當初一般,撲通一聲跪在雪窩裡頭行了大禮。
“侯爺好,郡主好!您二位平安康泰,貴體安康!”
他先前也去修路來著,倒是曾不遠不近的見過牧歸崖幾回,因此一個照面就認紮實了,此刻只覺得一顆心亂顫,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兩位貴人怎的到了這裡?
周圍許多百姓也都識破他們身份,呼啦啦跪倒一片,白芷與牧歸崖無奈,只得先安撫眾人,又要走。
大冬天的,又多有老人,哪裡能讓他們跪來跪去?
哪知他們要走,李家嬸子卻不肯,只壯著膽子攔在他們跟前。
“大過年的,侯爺和郡主好容易來了,哪裡能這樣就走呢?俺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可巧兒正要包餃子,民婦,民婦斗膽請您留下來嘗一嘗,也是俺們的心意!”
這些年來,他們刀槍劍雨中來來去去,一眾百姓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感激萬分,只是沒工夫報答罷了。
如今世道太平了,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了,可巧又踩了這樣大一個餡餅:在家門口碰見恩人,如何能無動於衷?
白芷和牧歸崖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別說,還真有些心動。
長了這麼大,他們還從未見過百姓家中是什麼樣子。再說了,作為當權者,似乎也很有必要深入進去,切身了解下百姓們的生活。
然李家嬸子此言一出,現場就好似炸開了鍋,這些百姓便如醍醐灌頂一般,爭先恐後的邀請起來:
“你家人少,不熱鬧,還是來我家,侯爺,郡主,來草民家裡吧!”
“不不不,還是來我家,我家婆娘糟的一手好貨,此刻正出味兒呢!”
“都不許爭,我家開的就是肉鋪,滷牛肉當真一絕!自然是來我家!”
“我家!”
“不,我家!”
眼見著事情正往一個眾人都始料不及的方向狂奔而去,白芷和牧歸崖都懵了。
素來性格靦腆溫吞的李大壯也急紅了臉,竟一反常態的爆喝一聲,竄出去將眾人擋住,結結巴巴道:“都,都不許搶!侯爺,侯爺與郡主來的就是我家,自然,自然是在我家!”
一個壯漢當即反駁道:“什麼叫來的你家,分明是人家在外行走,被你家婆娘硬拽住的!”
眾人紛紛附和。
李大壯張了張嘴,梗著脖子道:“反正就是在我家外頭,這就是,這就是天意!”
眾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外頭突然擠進來一伙人,為首的正是知府公孫景。
也不知他在外頭聽了多久了,當即笑道:“都莫要爭了,回頭還有的是幾回,這一回且在李家吧。”
牧歸崖也忙道:“不錯,就在李家叨擾了。”
見他這樣,李家夫婦都歡喜的要瘋了,一張臉漲的紫紅,仿佛要滴出血來,眉毛梢兒都透著洋洋喜氣。
李家嬸子忙吩咐自家男人:“娃他爹,你且去再換幾斤肉!我這便砍白菜包餃子哩!”
李大壯應了聲,果然歡歡喜喜的去了,不多時便消失在風雪中。
見李家嬸子又要招呼孩子們出來忙活,白芷忙勸道:“不必如此鋪張,家常飯即可,鬧得人仰馬翻,我們心裡反而過不去。”
李家嬸子還要堅持,可轉念一想,也是,沒準兒貴人就稀罕這口粗茶淡飯的,也就罷了。只打定主意,等會兒定要在餡兒里多多的加些肉。
白芷和牧歸崖出來沒帶人,可公孫景卻帶了兩個隨從,此刻見他們已經決定在李家用飯,又悄聲吩咐人回去調兵,隱晦的將此地保衛起來。
牧歸崖笑道:“一鳴,莫要慌張,反叫主人家拘束。”
“侯爺斷不可大意,”公孫景卻覺得很有必要,堅持道,“如今雖然太平了,可也不能說安穩,前兒沙匪的事兒尚且沒徹查清楚,又如何馬虎得?您與郡主都在,這裡又亂的很,萬一一個不小心,給有心人隨便往吃食裡頭加點兒什麼……”
他沒說下去。
牧歸崖聽了,倒也沒再固執己見,反而點點頭,很乾脆的承認了自己的疏忽:“的確如此,不錯,還是謹慎些的好。”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