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先前雖然上頭的大人們總是號召大家讀書,又列舉了種種好處, 可那些無形的東西對眾人而言畢竟都太過虛無縹緲, 總缺了那麼點幹勁。
這下好了,巨大的告示就這麼明晃晃的貼在布告欄里,往來的行人都能看得見, 紅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
科舉!
做官!
光宗耀祖!
這可真是當下最要緊的事了。
因為是同一科, 沒有任何前例可以遵循,牧歸崖只能和公孫景兩個人摸著石頭過河,當真千頭萬緒。
文舉武舉都一樣, 要先經過了縣試、府試、院試等等, 院試是三年兩次,而接下來的鄉試和會試三年只有一次。
不過因為縣試是在每年二月份舉行, 如今都已經快入夏了,無論如何來不及,只能等明年,也正好給他們留出準備的時間。
與公孫景擔心的頭一年文舉很可能全軍覆沒不同,牧歸崖如今正是成竹在胸, 只怕名額不夠分的, 全軍上下也跟著歡欣鼓舞。
他手下的兵不同於中原那些沒見過血的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全都是戰場上浴血拼殺, 敵軍陣營中幾進幾出的好漢子、真兒郎!個個武藝出眾, 膽識過人,區區科舉並不在話下。
連如今閒賦在家的林青雲也十分高興,當場撂下狠話,說來年的武狀元必定出自西望府。
牧歸崖也是這麼以為的,又十分感慨道:“原本仗打完了,可還有好些兄弟不知該如何安置,他們那樣的人品武藝,本就不該在這裡蹉跎。我正愁的睡不著覺呢,當真喜從天上來!就叫他們回京做個官,也好叫家中親人安心,日後也算有靠了。”
雖說軍功最盛,也最容易升官,可過去幾年能成功升上去站穩了的,畢竟只是少數。眼下仗都打完了,十年之內必然不會再動兵,那麼剩下那些有志之士未免可惜。萬幸還有一條科舉的路子可走。
林青雲點點頭,說:“不錯,好歹去科舉場上打個滾,再出來說話也硬氣些,便是同樣封官,俸祿也高些。”
兩個人說著,就往軍營里去了,結果竟然碰上好多人都哼哼唧唧的說不大願意去。
牧歸崖都給他們氣笑了,二話不說一人一腳,罵道:“真是沒有出息,好好的出路為什麼不走?”
挨踹的那人正是前不久才跟他去剿匪的佟嘉和肖經,比他還小兩歲,也是這兩年新近躥起來的一員虎將,家世也不錯,專的前途無量。
佟嘉捂著自己的屁股齜牙咧嘴道:“侯爺,我們都覺得在這挺好的,跟著您正經學不少東西呢!隔三差五還有仗打,誰耐煩北京去做那什麼勞什子官!”
“正是這話,”肖經臉紅脖子粗的接道,“官字兩個口,左右我是沒那個腦子和口才的,想想就頭大。前來的那個什麼欽差,嘖嘖,十句話里有八句聽不懂,就不會幹脆一回。我只要一想著,若是回京就要跟這些老大人們打交道,頭都要炸了!”
兩個小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不亦樂乎,直接將開封描繪成了一處有去無回的虎狼窩,真是叫牧歸崖和林青雲都哭笑不得。
“胡說八道些甚麼!”林青雲又一人補了一腳,“侯爺這是為你們好,你們還小,往後日子還長著,難不成就這麼幹耗?萬一一輩子不打仗呢?那不白瞎了!”
佟嘉和肖經面面相覷,不過還是梗著脖子道:“反正我們不想回去。”
回去還要遭猜忌,煩透了!
牧歸崖笑著搖頭,語重心長道:“也沒你們想的那麼糟,再說你們離家也有四五年了,就不想回去看看?”
佟嘉嗡聲嗡氣的說,“請假就是了。”
林青雲氣的又要打他,到底被牧歸崖攔住了,只是叉著腰的罵,“真是些榆木疙瘩傻蛋!人家那些都是擠破了頭的想當官,你們倒好,送上門來的還不要?”
這兩個小子算是這一批里一等一的,北延府那不要臉的都時不時的旁敲側擊試圖挖牆角,若下了決心去考科舉,只要沒有背地裡下黑手的,三鼎甲絕對能占倆!單看誰臨場發揮更好了。
然而這倆人就好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管林青雲說的再怎麼天花亂墜,也就這麼垂著腦袋死活不言語。好像對方不是要將他們推到錦繡大道,而是要逼良為娼一樣。
牧歸崖知道他們是真捨不得,也是十分感慨的摸著他們的兩個腦袋晃了晃,進一步分析說道:“死都不怕,還怕考個科舉?若不想走去一趟,再回來也就是了!”
兩個小子果然刷的抬抬頭,四隻眼睛裡都閃閃發亮,“還能再回來?!”
林青雲氣個倒仰,合著你們才剛根本就沒聽我說話呀!
“統共開封才多麼大?能有多少官?不放你們出來幹活,留著吃乾飯嗎?”
佟嘉和肖經這才放了心,嘿嘿一笑,微黑的臉上還有點不好意思。
能回來就行。
牧歸崖也跟著笑了笑,決定不把可能存在的其他情況說出來。
“科舉只是第一步,要考中了才能授予官身,想留在開封的多了去了,到時候你們還未必排得上號,此刻先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佟嘉立刻嚷道:“必然能取中的,我們絕不會丟侯爺和咱們西望府的臉!”
“好小子。”牧歸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如今天下初定,武將手中實權都可能被削弱,更何況你們?若真想幫我,就去走一遭,闖出點名頭才更好辦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