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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朝。」
盛長林仔細思索,卻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
盛長林乃是真君子,自然也不多問。轉聲往下道:「祖母曾勸過長嫂改嫁,都被長嫂拒絕了。盛家欠長嫂良多,幾世也還不清……」
顧雪儀淡淡道:「倒也不必如此,我生來便喜好做這樣的事,並不覺得苦累。」
感情於她來說,從來都是調味品,而並非必需品。
其實嫁盛長治也好,旁人也好,對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可以說,盛家反倒為她提供了大展拳腳,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地方。
不過……顧雪儀怔了下。嗯,那是以前。現在還是有些不同了。
「何況盛長治是為救皇上而身亡,那時我更不可能棄盛家而走。」她長久以來受到的教育也不會允許她這樣做。
宴朝心下震動。
這正是顧雪儀魅力所在的地方。
他又嫉妒顧雪儀這樣為盛家付出,但又忍不住覺得,正是這樣,才是真正的胸中有丘壑的顧雪儀。
這廂盛長林嘆了口氣:「但長嫂已經在盛家耽擱許多年華了。」
顧雪儀輕輕笑了下,說:「你們不是一直想知曉,我失蹤那些時日,是去了哪裡嗎?」
「千百年後。」顧雪儀道。
盛長林面露驚訝之色:「千百年後……是什麼模樣?」
他倒並不覺得顧雪儀是在說胡話。
宴朝見這人接受良好,心下也就知道,盛家對顧雪儀有多信任了。
顧雪儀道:「到了那個時候,女孩兒要二十二才能成婚。年過三十,不成婚也是常事。女子各有事業,並不只將婚姻視作人生一樁大事。我如今的年紀,在那時候,還算是年輕的。」
盛長林想像不出那副景象,但聽顧雪儀說完,他不由道:「聽著是個很好的地方。」
顧雪儀點了下頭,並不以為意道:「我在盛家又怎麼算是耽擱了許多年華呢?」
她做的從來都是她自己喜歡的事,執掌一個家族的大權,為家為國。
盛長林聽罷,卻還是面露愧色。
顧雪儀頓了下,道:「不過今日既然都在。」
她扭頭看了眼宴朝。
宴朝也正定定地看著她,二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顧雪儀道:「就請祖母為我寫一封和離書罷。」
盛長林愣住了。
宴朝也怔住了,隨即就是止不住的心臟狂跳。
他死死地盯住了顧雪儀,恨不得將人裹到懷中,緊緊擁住。
盛長林望著面前著盛裝的顧雪儀,眼眶微紅,啞聲道:「長嫂終於尋著值得相嫁的人了麼?」
顧雪儀做事從來大方,不拖泥帶水。
她應了聲:「嗯。」
只一個字,落入宴朝的耳中,便如同一道驚雷。
宴朝攥緊了手指。
整個人仿佛被無邊的驚喜輪番轟炸。
盛長林默默流下眼淚,道:「請長嫂到廳中等候片刻,我即刻去尋祖父、祖母……」
顧雪儀輕點了下頭。
盛長林匆匆轉身往外走去。
顧雪儀才轉頭看向宴朝:「走吧。」
宴朝想要狠狠親吻她。
他喉頭一動,聲音低沉道:「我方便與你一同前往麼?」
「方便的。」顧雪儀點點頭道:「我小時候就常在盛家做客,後來做了盛家主母,與他們日夜相處,倒更像是親人一般。」
所以她直接了當地就帶宴朝入了盛家門。
「好。」宴朝應聲。
二人一併前往了花廳。
丫鬟很快奉了茶前來。
不多時,便陸續有人往花廳而來,有年長者,見到顧雪儀也要微微躬身,有年少者,跨進門來,就急急喊上一聲:「長嫂。」然後躬身拜倒。
盛家人口眾多,沒一會兒便將廳中塞了個滿滿當當。
宴朝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見到了顧家人齊聚一堂討伐他的情景了。
盛家人做官是很厲害的,除了與顧家有姻親關係外,在朝堂上少有黨朋,後頭顧雪儀接管了盛家,盛家就更是一心做起了孤直之臣。加上有盛長治救皇上身亡在前。盛家自然得皇上信任,凡是有能力的盛家子弟,都在朝中有職務在身。
這會兒一眼望去,就多是身穿官服的,似是得了消息匆匆趕來的。
到了最後,才是盛長林陪著祖父、祖母進了門。
顧雪儀將手中的茶杯,遞交給了一旁的宴朝。
一時間將所有視線都吸引到了宴朝的身上,個個都是目光複雜……年長的,多是驚訝、嘆息、欣喜,年少的,則多是懷著難過與敵意。
宴朝身形挺拔,立在那裡,面上神色淡淡,絲毫不受影響。
盛老太太有些老眼昏花了,但等走近了,還是將宴朝的模樣看清楚了。
她啞聲問:「是他麼?」
顧雪儀點了下頭,在老太太身邊蹲下了身。
顧雪儀問:「你要讓他走近了瞧瞧麼?」
老太太連連點頭:「要的。」
顧雪儀扭頭看宴朝,宴朝這才一步跨上前,也與顧雪儀一樣蹲下了身,口中道:「老夫人。」
老太太道:「模樣俊俏,氣度不凡。」
老太太努力地撐起眼皮,也緩緩流下了眼淚:「你失蹤那些時日,便是他在照顧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