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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星瀾從最開始時便知,祝簡書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不可能隨便便對一個小孩就欣然接受,並那麼細心照顧,極為喜愛的樣子。
可是在日復一日,在年復一年中,他漸漸忘了,他記得的只有這人會關心他是否積食了,會關心他是否受涼了,會關心他是否摔疼了……
他記得這人在他還是稚童時,他走累了這人笑著寵溺將他抱起,他生病時,這人哄他喝藥,他習字時,這人教他握筆……
他漸漸忘了最初時對這人的警惕,漸漸視他為兄為父,那麼多年的寵溺溫柔不似作假,他以為他也漸漸忘了最初對他的排斥不喜的。
若是每次他找這人,這人其實都要打起精神假裝,其實疲於應對……
早做了心理建設,可在之前的衝動失語之後,安星瀾就越來越壓抑不住,甚至沒出息地眼淚都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從見到安星瀾,便心緒不平的祝簡書,剛才心裡便酸澀的厲害,現在見安星瀾低著頭掉淚珠子,一下便慌了神。
只是伸出手,還未碰到安星瀾的面頰,便頓住,嘆息一聲,「怎麼了?」
「哭什麼?」
第50章
安星瀾氣惱,覺得自己淚窩子淺,沒出息又丟人。他之前都想好了,要從從容容,要成熟。
安星瀾抹了把淚珠子,頭埋的更低,「沒哭。」可聲音里的那絲哭腔卻掩飾不住。
「我想師兄能輕鬆些,若不喜歡我,不必、不必假裝,會累。」
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讓人心裡鈍鈍的難受,「……沒有不喜歡。」
他只是,只是想讓安星瀾一直如之前那樣快快樂樂的,不好嗎?
在祝簡書這裡,人從來都是分為有用的,和沒用的,利用好了能成助力的,用不了擋路了的。
如棋子,落子不會猶豫。
可在安星瀾這裡,他猶豫了,為難了,那樣綿軟的手段,已經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優柔寡斷。而他為安星瀾設計的以後,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
在能將所有人乾淨利落劃分為有用的,沒用的人生中,出現了一個意外。
當初不該親自來一趟又一趟看這孩子,不該在發覺自己上心太過之時,還放縱了自己的。
結果現在體會了一把心緒複雜交錯,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沒有不喜歡這個孩子,若是有一絲不喜,哪裡還會有現在的左右為難,優柔寡斷?
被少年低著頭的模樣弄的難受,祝簡書道:「不哭了。」
安星瀾抬眼,眼睫上還沾著細碎的水霧,濕漉漉的,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討厭我?不會看到我其實煩,每次都並不想見我?」這個是安星瀾最介意的問題。
「這次說真話。」
「別騙我。」
「你對我好,我記得,你說真話,我也會按你想的做,他們現在外面都說我貪玩不定性,走後門收進來的就是遠遠不及大殿下和二殿下。」
安星瀾並沒有嚴厲質問,也沒有怨恨,可卻像是最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刺的祝簡書心口生疼,一下比一下狠。
少年果然是發現了他這個師兄的齷齪陰暗,可發現了之後,少年做的事情,讓他心裡酸澀難言。
現在看著少年水蒙蒙的雙眼,祝簡書如喉嚨被堵住了似的,最終擠出來的,也只有一句,「……沒有不喜歡。」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沒騙我?」
這下又讓祝簡書心中鈍疼了起來,以前他說的話少年都會信的,以後大概都不會信了。
「沒騙你。」
可少年卻因為這句話,驟然放鬆了許多,還笑了一下,「那就好,總不算太差。」
可祝簡書此時卻是一絲都笑不出來。
既然已經說了,安星瀾就想乾脆說完,「師兄之前對我好也有真的對不對?」
若那麼久,那麼多都是假的,也太厲害了些,也太難為委屈他了。
祝簡書的手指掐在手心裡,坐的僵直,如同在被審判,他道:「對。」
「所以師兄也有把我放在心上,也有一點點重視對不對?」
祝簡書面無表情,他不習慣於這種單刀直入式的談話,特別是這場很不愉快的談話,讓他想逃離,可他依然坐的死死的,此時低聲艱難道:「……對。」
應該說除了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再沒有對任何一個其他人這樣上心過,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都不會如此撥動他的情緒。
「師兄有真心對我好,只是師兄有更重要的想要的東西對不對?」
祝簡書沉默。
安星瀾:「我理解。」
「我只是想說。師兄對我來說很重要,從小到大,都是我想要的,師兄就會給我。」
「現在,師兄有想要的,想要我做的,都可以直接跟我說。」
祝簡書依然沒有說話,許久才艱難道:「我,先走了。」
這次離開卻似逃離。
之後的時間,安星瀾再沒有去找祝簡書,祝簡書也沒有再找他。
安燁茗在一次指練完安星瀾之後,問了一下,「這段時間怎麼不黏你師兄了?」
安星瀾笑著道:「師兄也很忙的,我都長大了,不能總纏著他。」
安燁茗卻伸手捏了下安星瀾的臉:「不想笑別笑,難看。」
「跟他鬧彆扭了?」安燁茗雖然這樣問著,其實卻心中也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