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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俞家, 太美的事兒就不用想了, 反正俞家老二早就看透了, 大不了就是淨身出戶。自打去年妹子滿娘被賣掉之後,他隱隱就有了些異樣, 不說早早的替自己打算,可起碼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橫豎這個家遲早是要分的,對他來說自然是越早越好。
一句話, 只要能分家單過,吃點兒虧他也認了。
有俞家老二這個態度在,俞氏一族的兩位宗老覺得這事兒太簡單了,給兩貫錢,再給個一兩百斤的糧食,要是捨不得精細糧食,粗糧也成啊,多容易不是嗎?
是挺容易的,俞父俞母頭一天夜裡就知曉了這事兒,起初格外得驚訝,後來聽得俞承嗣和秋娘的連番勸說,俞母先從了,只道自家這二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再不叫他出去歷練一番,往後還不知曉會闖出什麼大禍來。俞父先是不贊同,後卻是遲疑了,俞母勸了他半晌後,最終也跟著點頭應允了。
甭管過程如何,起碼當著宗老和里正的面,俞父俞母皆是同意的,且他們也沒刻意提究竟是誰先說的分家,只道孩子大了,也娶了媳婦兒了,是時候分家了。
既是雙方意見一致,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多了。
至於分給俞家老二的財物,有宗老和里正在場,俞父俞母鐵定不能做得太過分,尤其是俞母,先前雖然在私底下要求俞家老二拿媳婦兒的嫁妝貼補家用,可當著外人的面,卻是鐵定不會提一個字的。她不提,俞家老二也只當沒這回事兒,當下,家產就順順利利的分下來了。
祖產之類的且不提,俞家老二得了他用慣了的一整套篾匠工具,三百斤的粗糧,以及兩貫錢。當然,他的一些舊衣裳鞋子被褥等等,也歸了他,他媳婦兒的嫁妝自然就不用說了。
如此這般,俞家老二當天就帶著媳婦兒搬走了。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有些怕冷的已經穿上了薄棉襖,見他們小倆口這就要走,俞大伯還奇道:「我先還說,既是要分家,咋不乾脆一成親就分呢?好賴那時候天氣正熱的。你這會兒走,住哪兒去?」
「我跟村頭王癩頭家借了一間屋,先在那兒住兩日。」謝過了俞大伯關心,俞家老二隻將東西一併挑上,領著媳婦兒往村頭走去。
王癩頭家自打大的小的都出了事兒後,日子那過得是一天不如一天,偏他們家要力氣沒力氣,要手藝沒手藝,因此聽得俞家要分家,就主動提出借屋子。
雖然是借,可其實還是要付錢的,不過村裡頭不興講究錢財,給些粗糧就可以了。
可那王癩頭家原就家貧,不然也不至於冒險進山。因此,若論房舍間數,確實有不少,卻都是茅草屋,夏天熱得像個蒸籠,冬日冷得刺骨,實在不是什麼好去處。
都是一個村子裡的,即便村頭那些人家跟村尾這塊素日裡並不常打交道,可多多少少還是了解的。因此,聽得俞家老二這話,俞大伯很是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的性子跟俞父差不多,都是老實頭,不善言辭悶聲幹活的那種,不同的是,他娶的婆娘雖然有愛貪小便宜的毛病,卻並不是一個自作主張的人,素日裡大事小事都是聽他的。
只這麼著,俞大伯稍微盤算了一會兒,就猜到了個大概,再扭頭看向他二弟的眼神就變了。
分家是沒啥,明著的財物也沒大毛病,可這般著急的將孩子剛出門,卻還是落了下層了。又想起自己年幼時貪玩傷了手,雖然不妨礙日常生活,卻終究沒學到祖傳的手藝,本以為等生了兒子叫老爹教,沒曾想他老爹年輕時虧了身子骨,年歲不大就一病不起。偏他二弟是個藏私的,最終,祖傳的篾匠手藝,到底還是沒能傳到他這一支。
可他二弟一家呢?學到手藝的也是二小子,老大念了書,就算當爹的願意教,他只怕還不樂意學呢,老三是個榆木腦子,逼死他只怕也學不到精髓。
呵呵,隔上個二十年,又是一模一樣的情況。
天道輪迴啊!
俞大伯終究什麼都沒說,兩家多年前就已經徹底分開了,如今他老爹老娘也早已歸了西,就算他是大哥又咋樣?只要明面上沒出大錯,他就沒資格管,也懶得去管這攤子糟心事兒。
……
花了半天工夫請人做見證分家,又費了一刻鐘搬東西收拾房舍,俞家老二很快就帶著媳婦兒安頓了下來。
就跟俞大伯想的那般,王癩頭家窮得很,土坯房茅草頂,房舍倒是挺多的,連偏房算在內,一共有七間,可惜兩間偏房已經毀得差不多了,去年冬日沒怎麼修繕,今年更別提了,只堆了些不值錢的雜物,且有一半都塌了。
俞家老二借的是西面廂房,房子不大,裡頭也是燒的土炕,單是一張炕就占據了房內一小半的地方,炕尾留出的地兒就叫他媳婦兒擱了嫁妝箱奩,而他本人則裝了二十斤紅薯給了王家。
紅薯一貫賣不上價,且俞母給他的三百斤粗糧裡頭,紅薯就占了一多半,還都是那種白紅薯,個頭特別大,但是吃起來一點兒也不甜,要是煮粥時放一些,那倒是還能吃,可烤起來就不香甜了。這是佃農自個兒留種育秧種的,收穫後直接拿了三成抵給了俞家,偏這玩意兒便宜,俞家今年又特別缺錢,索性賣掉了所有的精細糧食,留下了一大堆的白紅薯。
這回分家了,不給糧食不好,俞母就瞅著白紅薯,給裝了兩百來斤,又拿土豆等湊數,好賴湊到了三百斤粗糧,面子上也能過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