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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俞家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且又不是傳統的壽宴、喜宴,但凡得了消息的人都蜂擁而至。多半人還是會搭把手干點兒活的,可說真的, 俞家就算本身人口不多, 可親眷真不算少,不過就是辦個酒,哪兒就有那麼多活兒可幹了?
活兒沒多少, 人倒是來了不少, 其中起碼有一半是平日裡跟俞家沒啥來往的人家, 偏家裡碰上這麼大的喜事兒,又不好把人往外頭轟, 以至於等到開席了,每一桌都擠得滿滿當當的,還有人索性不坐了, 端著從自家拿來的大海碗,站在旁邊等著開吃。
那就……開席唄!
都到了這份上,俞母已經徹底無話可說了,橫豎都這般了,她還能如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大幫子的人在自家院裡院外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憑良心說,俞家這次辦酒真的已經算是極為客氣的了,可再客氣也架不住來的客人多呢!
就拿上回俞家老二定親那次來說,一桌子也就坐個十人左右,可這回每一桌連坐的帶站的,起碼也有十七八號人。就這樣,俞承嗣還頗覺得羞愧,自認家裡沒盡到主人家的義務,竟是叫客人們站著用餐。可要俞母說,誰家也不可能準備那麼多的桌椅板凳,要是他們早些過來,回頭再去借點兒倒也成,偏好些人是臨近午飯才聽人提起這事兒,隨手抓一把蔥蒜就急匆匆的趕來吃飯,自然就沒個座兒了。
等一開席,飯菜剛端上來,甚至於還不曾放穩當了,甭管是坐著的還是站著的,所有人都將筷子伸了過來,還都是那種一筷子平平的伸過去,直接將肉啊菜啊都串在筷子上,一下子就挾走了好多。
等盤兒盆兒放穩了,那裡頭也就只剩下了點兒清湯寡水。
俞母:………………
她已經徹底絕望了,也沒尋座兒坐下,而是木然的看著這院裡院外的人群,簡直就是如喪考妣,全靠一股心力支撐著才沒能當著眾人的面倒下去。
因著來客中,有一半都是跟俞家沒啥關係的,剩下的一半裡頭,也有很多交情一般的。所以,等吃好喝好之後,人家也就都各自散去了。想趕場子的,這會兒不過才晌午,還能趕個晚集,想去地裡頭瞅瞅的,正好今個兒天氣不錯,正晌午都不怎麼曬,去地頭轉一圈消消食,回家還能歇個午覺。
於是,就跟退潮似的,眨眼功夫去了一多半人,倒也各家都留了一兩個幹活麻利的女眷,幫著收拾殘局。不過,其實也沒啥殘局好收拾的,桌上的盤兒盆兒都是乾乾淨淨的,連湯汁都被人用饅頭蘸了一遍,半點兒油水都不剩。
餘下的,無非就是將桌椅板凳歸還給各家,再就是洗碗碟了。
俞大伯娘招呼其他村人幫著將桌椅板凳給還了,自個兒則帶著幾個兒媳婦兒將碗筷等等都歸攏在一起,就在俞家院子角落裡的井邊洗了起來,還不忘將洗碗水拎回自家餵豬。畢竟就算吃得再乾淨,多少還是有些油水的,人不吃,這不是還有豬嗎?
等一切都收拾利索了,客人們也都離開了俞家,俞母才發覺自己啥都沒吃。的確,她是沒幹多少活兒,可都揪了這半天心了,還陪著說了不少的話,那叫一個口乾舌燥。剛打算進灶間去瞧瞧還有啥剩下的,隨便糊弄一口,就被俞承嗣拉到了一邊說話。
「阿娘,我瞅著家裡也沒啥事兒了,正好今個兒天氣不錯,索性待會兒我就回鎮上了。到時候還要給先生送一份謝師禮,請同窗好友小聚一番,再就是我未過門媳婦兒那頭,她爹和叔叔伯伯、哥哥弟弟都是念書的,保不准還得特地登門拜訪一下。我也知曉馬上就到秋收了,家裡忙活走不開,這些事兒我自個兒來應付,阿娘您多給我些錢就成了。」
俞承嗣說的倒是句句在理,可這些話聽在俞母耳里,不亞於再度在她心頭割了一刀。
咋又要錢呢?錢錢錢,都管她要錢,她福都沒享,錢……罷了,好歹這是她最心愛最看重的長子,給吧。
沒奈何,俞母只得從屋裡拿了錢交給俞承嗣,又目送他背著書奩離開了家門,她整個人都如同被抽空了精氣神一般,也懶得去灶間尋摸吃食了,只想立刻回屋躺會兒歇口氣緩個神兒。
可惜,就這麼點兒可憐的心愿,都沒能滿足她。
這才剛進屋呢,俞母連鞋都還沒脫,小閨女秋娘就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阿娘!」
「窮叫喚啥呢?我累了多半天,還不能叫我歇會兒?」
秋娘見她娘面色不好,本來已經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下去了,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忍不住再度開了口:「阿娘,灶間那頭……大伯娘把所有的油都用光了,還有咱們缸子裡的米麵啥的,都沒了。我、我……」
「啥?!」
俞母再也歇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的往灶間趕。
鄉下地頭的灶間都比較大,因著習慣了堆放各種雜物。俞家自然也不例外。除了灶間角落裡堆的柴禾明顯的少了一半外,其他的東西乍一看是沒啥變化,可仔細一瞅卻是不得了了。
一大一小兩個缸子,大的裝了米,小的放了精細白面,原本都有九分滿,如今卻已經見了底。灶台邊上的兩個油罐子,裝的都是豬油,去年年關俞家殺豬時,特地留的肥肉煉成的豬油,一個罐子就是三十斤重,兩罐就是六十斤,全家一年的量。雖說其中那個已經開封的,本身也沒剩幾斤油了,可另外一個原本是滿滿當當的,這會兒一樣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