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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傷心, 越想越憋屈, 等俞母出了平安鎮,回到了上河村時, 原先那些傷心憋屈徹底轉為了憤怒。
好個俞秋娘!你給我等著!
正打算回家後同俞父好生說道說道,沒曾想,就在俞母快到家門口時, 一眼就瞧見前頭有個格外熟悉的背影。
「興家?」俞母先是驚喜後是惱怒,俞秋娘不是好東西,俞興家這個渾小子難道好了?連秋收都不知曉回家幫襯一把,難不成真以為分家了就是徹底斷絕關係了?以往,俞家爺奶沒過世時,每年春耕秋收,俞父都會巴巴的跑去幫忙,她說過啥了?哪怕家裡的田產盡數給了大房,當兒子的去幫父母一把,也沒啥好說的。
結果呢?
「你個渾……」俞母立住了腳步,剛打算將二兒子叫到跟前訓一頓,就見她二兒子飛一般的沖她奔來,面上是滿滿的驚嚇。
「娘啊!!!!!!!」俞家老二可著實被嚇得不輕,在衝到了俞母跟前後,上下一打量,只驚懼萬分的道,「這才多久沒見面你咋就瘦成這樣了?家裡又攤上事兒了?要是手頭真的緊,你就先去找秋娘借點兒周轉一下啊,等回頭賣了糧食再還她唄!沒得她自個兒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卻叫親娘餓肚子的。」
頓了頓,俞家老二又懊悔的道:「怨我,早就該下來一趟的,我還道大哥已經進書院了,家裡應該沒啥要花用的了。」
其實,直到這會兒俞家老二都沒想明白,咋人都進書院了,家裡還一副缺錢缺到快賣命的樣子?按說以他娘的性子,家裡的口糧肯定是留足的,畢竟粗糧也賣不上什麼價。而且聽說俞承嗣也已經如願的進了那啥啥書院來著,按說就應該可以恢復往常的日子了,可很明顯,只要瞧上俞母一眼,就知曉她很缺錢。
真的是缺錢缺到快去賣命了。
——如果有人買的話。
而聽了俞家老二這話的俞母,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忽的就散了,只剩下滿腹的委屈和心酸。在她看來,二兒子是混帳了點兒,可真要計較起來,也沒啥壞心眼兒啊。再說了,這些年來,甭管是春耕秋收還是砍竹劈篾做篾器,多半事兒都是壓在他肩上的。這也是為啥二兒子一分家走人,他們就忙不過來的根本原因。
俞父年歲大了,早年又太拼命落下了不少病根,做篾器倒是勉強可以,只是近段時日以來,他的手抖得厲害,眼睛也開始花了,做出來的篾器遠不如年輕時候了。俞家老三就更不用說了,興許是打小就有個二哥頂在前頭,以至於他丁點兒主見都沒有,哪怕還有把傻力氣,真要是有事兒發生,卻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興家啊……」俞母忍不住落了淚,「秋娘她、她太過分了!」
「啥?阿娘,咱們還是先進院子再說吧。」
儘管俞母在鎮上石家耽擱了有會兒工夫,可畢竟村子離鎮上不算太遠,哪怕這會兒也不過堪堪晌午時分。如今正是農閒,俞母臉色極差的從外頭進村時,已經引起了不少村人的注意,等她和俞家老二碰頭時,便有人探頭探腦的張望著,一副瞧好戲的模樣。
其實說白了,這都是因為俞家這些年來太高調的緣故。在這個人人都只能憑藉地里出產養家餬口的村子裡,唯獨只有俞家擁有一門傍身的手藝,哪怕里正好了,他也是因為祖上留下來的田產比較多,並非他本人能賺錢。這還不算,俞家除了有田有錢外,還供出了一個讀書人,前幾年因著俞承嗣屢次落榜,明里暗裡倒是有不少人說閒話,直到去年俞承嗣中了秀才,一下子就把俞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還有,俞家出了兩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偏長相身段更好一些的大閨女滿娘嫁到了深山裡,給獵戶當了媳婦兒,而略遜一籌的小閨女秋娘卻是攀了高門大戶,成了鎮上有錢人家的媳婦兒……
再就是,俞家老二寒冬臘月的突然提出分家單過,又在正月的某個夜裡,背著家當帶著婆娘,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大的一個小山村里,那可是連貓狗打架都有人跑來看熱鬧的,更別提這一兩年以來,俞家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正值農閒時分,當然有那吃飽了撐著沒事兒乾的人,聽著動靜就趕來看戲。
俞母先前是真沒留意,等得了俞家老二的提醒後,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曾幾何時,她是村里人人艷羨的對象,雖說嫁的並非能繼承家業的長子,可架不住她挑的男人有本事。這光有本事也沒啥好炫耀的,可她男人不單能賺錢,還格外得心疼她,哪怕人稍微老實木訥了點兒,這日子過得還是很順心的。再者,她嫁過來頭一年就開了懷,頭胎就一舉得男,還是連著三胎都是兒子。雖說後來是生了倆閨女,可因著公婆是由大房贍養的,加上她本身有底氣,男人又願意寵著她,闔村上下就沒有哪家的媳婦兒過得比她好的!
對了,也不是沒有,俞三嬸就比她過得更好,不過因著他們家老早就搬走了,所以並不能算在上河村裡頭。
可惜的是,這些都是曾經了,人生最悲哀的不就是曾經我過得很好嗎?
原就攢了一肚子的氣,又被村里看笑話的人這麼一激,俞母是真的好懸沒當場原地爆炸了。也虧得俞家老二警覺,趕緊將他娘往院子裡一拽,再把院門一關……自家的事兒自家處理,有旁人啥事兒啊?一群咸吃蘿蔔淡操心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