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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沒轍兒呀!那會兒我都懷孕八個月了,肚子比人家要臨盆的還大,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孩子開玩笑。我也沒說其他,就是叫門房請她回去,等過段時日再來也不遲。」
頓了頓,秋娘到底還是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那會兒不是疫病正嚴重嗎我懷著石家的骨肉,哪裡敢冒險?這萬一出了點啥事兒,後悔都來不及。」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幾月初幾!」石二似是想到了什麼,再度追問道。
而顯然,之後秋娘說出來的日子,叫他心頭一緊,玄機長嘆一聲。
他知道啊,知道科舉鄉試之前,俞承嗣病倒這件事兒。不過,等他知道時,事情已經過去了,外頭傳的版本是俞承嗣病得很重,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又說俞母四處找大夫,沒尋到不說,病急亂投醫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挖了一背簍的草藥,竟真的將俞承嗣給救回來了。
命懸一線終是得救。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所以,俞承嗣這不就中舉了嗎?
問題是,前後這麼一聯繫,石二好絕望啊,真恨不得一巴掌抽死秋娘。這世上咋會有這樣的蠢貨呢?先前不願意借錢,後來不願意借大夫,不對,她那根本就是連面兒都懶得見。就不說旁的了,把親生母親拒之門外,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石二心都涼了,徹徹底底的涼了。
「她要借錢,你不能借給她嗎?就算一時湊不出那麼多錢,你去帳房支啊!等等,我記得我後來叫你去送錢的,拿錢呢?」
「被、被我昧下了。」事到如今,秋娘真的不敢再隱瞞了,可她一說出實話,就感覺屋內的空氣猛的冷凝下來,仿佛瞬間進入了寒冬臘月。
「借大夫呢?好好,你懷著身子,不方便去見客。那你不會叫個丫鬟出去問問情況?那是你親娘,生了你養了你的親娘啊!連面兒都不見,你還是人嗎?」石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娶了個又蠢又毒又自私的妻子。
「我這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咱們的兒子嗎?」秋娘真的是害怕了,她很清楚,娘家那頭怕是再也靠不住了,只要她娘對她的態度不改變,俞承嗣壓根就不會勸,他只會幫著俞母對付自己。
可她這麼做,真的是為了自己這個家啊!
叫她拿嫁妝去幫娘家的大哥,可問題是嫁妝裡頭九成九都是石家下的聘禮,憑啥要給娘家?叫她頂著個大肚子去叫她娘,可萬一染上了疫病,孩子出了事兒,她找誰哭去?
她只是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心向著夫家,怎麼就落了個兩面不是人呢?
「我是為了兒子!為了咱們的兒子啊!」
都到了這份上了,秋娘已經別無選擇,她只能一口咬住,自己就是為了兒子。是啊,娘家靠不住,夫君又對惡語相向,她能考的也就只有兒子了。
不想,石二卻冷笑一聲:「兒子?我從不缺兒子!你知不知道,就在你拒見你娘的那一日,俞承嗣險些病得丟了性命。你倒是好,保住了兒子,卻失了娘家!」
「原來是這樣……」秋娘起初還沒有想通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只道是俞母記恨她前幾次斷然拒絕借錢之事。之後那次拒絕見面,她反而不覺得有問題。
她懷孕了啊!肚子老大了啊!外頭滿是疫病啊!
甭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認為自己做得一點兒也不錯。為了孩子捨棄娘家哥哥,這多正確啊,哪裡做錯了?她不懂,她覺得瘋了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她。
石二從她的眼神里看懂了她內心的想法,登時氣得一個倒仰,好懸沒被她氣暈過去。
他已經不想繼續跟秋娘掰扯下去了,當一個人堅定的認為自己沒錯時,你再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的。與其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頭,不如趁早將這事兒同家裡人說一聲,也好趕緊商量一下對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石二和秋娘真可謂是天生一對。
可不是嗎?石二覺得區區一個兒子的性子,若能換取如今的舉人老爺、未來的縣丞大人的傾力相助,完全是值得的,甚至物超所值。而秋娘卻打心眼裡認為,娘家所有人的性命加在一道兒,都比不上她和孩子的一根指頭,全然忘了曾經的生恩養恩。
愚蠢的逐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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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世上,不僅僅只有滿眼利益滿心算計之人,也有一些與眾不同、畫風清奇之人。
譬如,俞家老二。
深山裡本就容易混淆時間,又因著山下鬧了疫病,他們索性不下山了,只待在山中,或是做篾器或是打獵醃製野味。等猛的想起來,再這麼掰著手指頭一算日子。
糟了!!
跟去年一樣,俞家老二又再一次把秋收給忘了。
這下完蛋了!頭一次還可以說他渾忘了,可同樣的錯誤犯了第二次,他娘一定會噴死他的!
對了,還會罵他沒良心!白眼狼!!早知道還不如一生出來就給擱尿盆里溺死!!!
只這般,俞小滿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二哥跟火燒屁股似的,整個人如同爆竹一般「嗖」的一下竄了出去,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山間小徑的盡頭。
「反正秋收都已經過了,他再急,也免不了挨罵吧?」俞小滿遲疑的看了一眼展易,似是在向他求認同。
展易沉默了半晌,才道:「反正免不了要挨罵,早點兒罵完早點兒回來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