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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展易本人,雖然沒俞小滿那般清楚,卻也隱約猜到了一些。最起碼,近兩三年裡,他的力氣一直都在增大,以往碰上野豬需要費盡力氣才能拖回來,到後來則是單手就能將野豬輕鬆拽著走。
可惜,力氣再大也不能幫助他做精細活兒,先前看俞家老二幫小寶編篾席時,他還偷偷的試過幾次,結果那叫一個慘不忍睹。蓆子還算是最簡單的了,就這樣他能吃不消,還學啥篾匠手藝?
眼見二舅哥是真心想幫他,他索性開口包攬了砍竹子的活兒,對於其他卻敬謝不敏了。
隔了差不多半個月,俞家老二還是有些擔心山腳下的爹娘,哪怕知曉自己下山了也幫不上忙,他心裡仍是不安。逮著空兒,他漫山遍野的開始尋草藥,其實他懂的並不是很多,只認得最基礎的那幾種,最後還是展易幫他尋了一些清熱解毒的藥材,雖然不知曉是否對症,最起碼那幾味藥材,就算沒病吃了也不會出事。
費了些日子采草藥,瞅著差不多夠一簍子了,俞家老二都顧不得如今已經是下半晌了,立馬背上草藥下山去了。他並不知曉,他妹子早已趁人不備,拿靈泉水泡了草藥。
——草藥也許不對症,可靈泉水多少還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俞小滿再怎麼不在乎娘家人,也沒有惡毒到盼著他們去死的地步。那就這樣吧,盡人事聽天命。
……
……
彼時,整個縣城已經淪陷了,不止鄉下地頭,連縣衙門、縣學裡也病倒了一大片,其中就有俞承嗣。
而這個時候,離科舉鄉試開考,只有不到十日的時間。
對於俞家老二和俞小滿來說,兄妹倆或是采草藥或是拿靈泉水泡草藥,都是圖一個心安。山下如今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誰也不知曉,草藥或者靈泉水能否起到作用,同樣都是未知數。
可對於俞承嗣來說,命運在這一刻悄然發生了變化。只因發生疫病的地方,根本就不單單只有他們縣,隔壁縣作為源頭,出事時間更早,出事的人也更多,甚至早在一月前就出現了死亡的病例。
疫病來勢洶洶,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感受到眾生平等。不單是尋常百姓,城裡的富戶、官家也同樣遭了大罪,可即便如此,權勢在其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早在疫病之初,就有好些大夫被富貴人家請了去,當然藥材也被那些人盡數包圓了。
俞承嗣是在兩三日前,發覺自己不對勁兒的,之前他只一個勁兒的苦讀,雖然一日三餐沒有落下,也有按時早睡早起,可疫病不是尋常的病症,偏縣學裡的學生多半都是體弱之人,最初僅有一兩人咳嗽,之後卻是一病一大片。
這個時候,離開也無濟於事了,更別提縣城裡其實反而是最晚遭災的。俞承嗣沒有回家,無論是父母那個家,還是自己的小家,他都不曾回去,都這樣了,還不如咬牙熬著,單看老天爺收不收他。
而就在他病得暈暈乎乎,連課堂都沒法去時,俞母來了。
俞母是聽人說,縣學裡有學生病倒了,雖然不知曉究竟是誰,可她擔心兒子,生怕兒子出了事兒。因此,哪怕知曉縣城裡疫病泛濫,還是咬咬牙進了城。
結果,一眼就看到俞承嗣病得起不來,登時嚇得她涕淚橫流,只忙不迭的道:「承嗣啊!你忍忍,我去請大夫!我帶了錢!」
來之前,她把過年那會兒俞家老二給的孝敬錢都揣上了,就怕俞承嗣這邊差錢用。卻萬萬沒想到,還真被她給料准了,可就在她要離開時,俞承嗣卻拉住她,有氣無力的道:「不用去了,街面上早就沒大夫了。我沒事兒,我還能撐住的,再有半月就要鄉試了。」
「你這樣,還能撐到鄉試嗎?」俞母嚇得又是流淚又是哆嗦,不過她到底還算是見過點兒世面,很快就明白了俞承嗣方才那話的意思。
街面上沒大夫了,那大夫能去哪兒?肯定是被有錢人請走了。
那就去找有錢人!正好,秋娘嫁的就是個有錢人!
「你等著,阿娘就算是跪下來求她,也一定要幫你請到大夫!」俞母也沒顧得上解釋,便匆匆的離了縣學。她到底是干慣了活兒的,腳程本來就不慢,加上心裡揣著事兒,更是健步如飛般的趕到了平安鎮石家。
來的一路上,她都想好了,無論是下跪還是磕頭,她絕不會有半點兒含糊。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秋娘直接拒絕了見她,理由格外得光明正大,因為秋娘已經身懷六甲了,別說如今外頭疫病肆虐,便是沒這事兒也不方便見客。
俞母直接懵了。
恍恍惚惚的走回村子,她本來是打算想其他法子的,可那會兒她已經完全暈乎了,只憑著本能回到了上河村自家。結果,剛進了院子,就聽到後頭有人喊她「娘」,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看到許久沒見二兒子背著個簍子匆匆走來。
俞家老二是來送草藥的,可因著下山那會兒時間就不算早了,這會兒已經臨近下半晌了。他只來得及提了句草藥是他和妹夫倆人一道兒上山采的,在放下草藥又叮囑他娘記得給全家煎藥喝後,就再度離開了。
情況特殊,加上他媳婦兒如今懷著身子,他是真的不敢久留,橫豎心意盡到了,至於結果,那還真是只能聽天由命了。
俞母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她二兒子來去匆匆,足足半刻鐘後,她才猛的驚醒過來,將一簍子草藥摟在懷裡,沿著村道奪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