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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二費了點兒力氣才叫俞秋娘明白,她的意義在於她是舉人老爺的親妹子,而非石家二房小少爺的親娘。石二真的不缺兒子,整個石家都不缺,多個兒子少個兒子,對於他們來說毫無意義,可要是能跟舉人老爺攀上關係,那才是了不得的事兒。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俞秋娘想告訴娘家人,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嗎?一個外來的媳婦兒,怎麼可能瞞著婆家人支援娘家呢?她上頭還有婆婆,哪怕婆婆基本上已經不管事兒了,那中饋也是長房管著的。除非分家,不然她這輩子都無緣管家理事。
她努力了,也去娘家求了,甚至還哭訴當初疫病爆發時,她正身懷六甲,而且當時石家二門被封了,除非有確切的原因,不然就不准離開。這是為了防止疫病傳播到後院,畢竟後院多半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可惜,這些舉動毫無意義,就像當初她記恨娘家人一樣,對方也恨上了她。倒不至於報復,準確的說,俞家那頭都不喜歡報復,討厭一個人就會遠遠的避開,只當對方已經死了。
就這樣徹底的斷絕關係,不好嗎?
當初,秋娘覺得很好,如今,卻悔之晚矣。
萬幸的是,在努力了數月無果之後,石二最終還是代她出面跟家裡人解釋了一番。雖然失望,可因為俞承嗣並無其他報復行為,畢竟不給好臉色並不屬於報復的範疇。也因此,他們只能嘆息著放棄了這門好親戚。
——多好的親戚啊,真是太可惜了。
類似的話,在接下來的幾年不斷的被人重複提起。因為俞承嗣先是當了縣丞,後來更是成為了縣太爺。儘管中間幾年也算是一波三折,可誰管那麼多?最終,俞承嗣還是當上了縣令大人。
就在這個時候,石家出事了。
像石家這種在一個地方盤踞了上百年的大家族,哪怕嫡支這邊安守本分,旁支也極為容易出事。之前那些年,倒不是沒出事兒,而是都一一被抹平了,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且他們一貫捨得放長線釣大魚,跟縣衙門那頭的關係極好,哪怕真出了事兒,也有人願意出面保下他們。
可這一回,卻是例外了。
三房出了個浪蕩子,吃喝嫖賭樣樣都精通的那種,而且他不單喜歡流連花街柳巷,還極好良家女子,倒不是強搶民女,而是暗中勾.引。有道是,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這不,就叫人堵了個正著。光這樣也就算了,偏那人驚懼之下動手推搡,一不小心就出了人命。
通.奸還打死了苦主,這事兒報到縣衙門,俞承嗣一看案呈,又驗了口供,立馬判了秋後處斬。
且不提前頭的起因,光是打死了人,判個死刑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這年頭很究竟處死的時機,一般除非是通敵賣國的大罪名,不然極少會直接判斬立決的。而且,盼了秋後處斬,等於也給了犯人家屬活動的時間,有冤的趕緊伸冤,沒冤的也可以想法子尋尋其他門路。
於是,俞秋娘再一次被石家推出來找俞家求情。
俞承嗣斷然拒絕,他熬了好幾年,才將前頭的縣太爺熬走了,如今屁股還沒熱乎呢,這要是一般二般的小事兒還能調停一下,人命官司,面對的又是當初結了怨的小妹,他才不想多管閒事,還惹了一身騷。不過,他也沒做得太絕,畢竟名聲還是要的,在決定避而不見的同時,他叫人告訴俞秋娘,有事找老太太去。
老太太——俞母也沒想到,時隔近十年,居然還能見到這個白眼狼閨女。
興許俞承嗣還要顏面,可俞母卻是完全不在乎。她倒是並不曾避而不見,而是先叫人將俞秋娘領進了自家宅院,再摔了她滿臉的點心渣滓。
顯然,當初的怨恨並不曾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也許秋娘再也不出現的話,倒是無所謂了,可一旦見到了正主,那些年受的屈辱盡數湧上了心頭,氣得俞母立馬變了臉色,指著秋娘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說是哪個呢,原來是石二太太。您怎麼有空光臨寒舍啊,咱們家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俞秋娘頂著一臉的點心渣滓,渾身僵硬的立在當場。點心的威力可想而知,再說縣太爺府上的點心都是精緻小巧的,再用力也傷不了人,可還是傷到了秋娘的顏面。然而,想到自身的情況,她在猶豫了片刻後,「噗通」一聲給俞母跪下了。
「阿娘!你救救我吧,我這次真的攤上事兒了,求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我……」不單是石二叫她出面當說客,還有個事兒叫她這幾年裡都寢食難安。眼見俞母一臉的不以為然,她搖了搖頭,最終還是將秘密說了出來,「我生的兒子是個傻的。」
「啥?」俞母愣了一下,一時間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兒來。
既然話都說出了口,俞秋娘索性閉上眼睛,一口氣說道:「小石頭是個傻子!」
小石頭就是秋娘生的那兒子,因為在生下兒子後她不止一次的來俞家哀求,自然也提到了兒子,甚至在兒子滿百日時,還特地抱過來給俞母瞧。俞母雖然不曾遷怒到她生的兒子,可顯然對於這個外孫,興趣缺缺。
如今,十年都過去了,哪怕秋娘刻意提出來,俞母一時間還是沒想到當初看到的那個孩子。足足愣了半刻鐘,她才遲疑的問道:「啥意思?啥叫小石頭是傻子?」
「阿娘!」俞秋娘哭得極為慘烈,她未出閣時倒是長得不錯,剛嫁人那兩年也是一副富貴人家太太的模樣,可自打懷孕後,一直不停的給自己進補,生怕小時候吃的苦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各色湯品補藥吃了一大堆。身子骨有沒有結實不知道,反正肉是長了不少,連兒子也被她補得過了頭,差點兒沒因為個頭太大出不來而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