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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承嗣沒再多逗留,連俞母叫老三套牛車送他都拒絕了,只步履匆匆的離了家。
待俞承嗣走後,俞母更迷茫了。叫她選擇的話,當然是長子的前程更重要,可她又不傻,服徭役當河工是怎麼一回事兒,她能不清楚嗎?沒錯,近些年來是很少聽說當河工出事兒的消息,可那並非是因為真沒出事,而是上頭安撫的好。
在出發前先將工錢給結算了,到了地頭上,不單包吃包住,還給發衣裳。對了,吃食根本就是依著兵卒的份例來的,保證能吃飽。萬一真的出了事兒,上頭也會有撫恤,所以近些來年,聽到的都是讚頌聖人寬厚仁慈的話兒。
福利確實是極好的,可反過來想想,若非服徭役格外得辛苦,哪個會開出這般好的條件?要知道,一般人家一年到頭的花銷也不過才兩三貫錢。像他們俞家算是富裕人家了,好幾口人,水田旱地都有,連帶還雇了佃農。只這般,遇到好年景,一年下來也不過才三十貫錢的收益。
當河工,一個人干半年就能得十八貫錢啊!還不花費自家的口糧!
俞母越想越猶豫,一方面是心動於豐厚的收益,另一方面卻是心疼她的二小子。這才剛開春,還不到春耕的時候,這會兒去當河工,那都是穿著短衫打著赤腳下河堤的,不說辛苦勞累了,只怕一下去就得被凍得夠嗆。哪怕等過些日子天氣暖和了,那也依舊是苦差事。
春耕秋收夠苦了吧?那一共才多少日子。去服徭役當河工,每日的辛勞程度都要遠遠超過於春耕秋收,而且一干就是半年。
到底該不該勸二小子去呢?
從俞承嗣下半晌離開家,一直到入夜歇下,俞母滿腦子都是糾結。一會兒心道,承嗣打小就一個人在外求學,雖然不用下地幹活,可念書費腦子啊。一會兒又想,當河工多苦啊,春耕秋收再辛苦那也是在家裡,而且足足半年啊,真能咬牙熬過去?
一直到天明,聽到村里其他人家養的雞開始打鳴了,俞母仍不曾入睡。好在,經過了一整夜的思量,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起身收拾好自己,俞母心不在焉的做了早飯。在農家,晚飯可以不吃,可早飯一定要豐盛,尤其他們家不比其他人家,縱然是農閒時分,也得繼續做篾器。
待一家三口坐在一道兒吃早飯時,俞母終是開了口,卻是衝著俞家老三說的:「繼業,你吃了飯去村頭尋你二哥,他就住在王癩頭家,你跟他說,娘找他有事兒,一定要叫他來家。」
俞家三兄弟,承嗣、興家、繼業,那可真是各個性子不同。
長子俞承嗣自是不用說了,俞母最看重的兒子,年紀輕輕就考上了秀才,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老二俞興家,在沒鬧著分家之前,其實俞母對他真心不差,畢竟老大常年在外求學,他等於就是家裡的老大了,甭管是上山砍竹子劈篾做篾器,還是下地春耕秋收,都是以他為主的,畢竟俞父年歲已經大了。
至於老三俞繼業,別說是外人了,哪怕是家裡人都很容易忽略他。也虧得家裡的兩個閨女都嫁出去了,俞承嗣一年到頭都住在平安鎮上,年前俞家老二還分出去單過了,這才叫俞父俞母不得不稍微看重他點兒。
這不,但凡有個啥活兒,俞母一準兒喚他去,擱在以往,那絕對是俞家老二的事兒。
然而俞家老三是真的木訥,比他爹他大伯更加像個木頭樁子,聽了俞母的話,他也只是點了點頭,另外就是吃飯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
吃過飯,俞家老三就出門去村頭尋他二哥了。可這會兒,俞家老二老早就得了信兒,收拾妥了家當,帶上媳婦兒,往山裡頭跑了。他出門時,天都沒亮呢,及至到了山腳下,也不過才剛雞鳴時分。等俞家老三趕到王癩頭家時,哪兒還有人呢?
「走了,東西都拿走了,人也走了,不在我家住了。」王癩頭蹲在房檐底下曬太陽,身上那一身的棉襖子已經髒得看不出色兒來,見到俞家老三過來尋人,他只沒好氣的嘟囔著,心裡暗恨不知哪個傢伙壞了他的買賣,要知道俞家老二借了他家房子住,隔三差五的就會拿些紅薯予他,正月初二回門之後,還拿了一碗酒給他喝。
可惜呀可惜,這人跑了,也不知是哪個缺德冒泡的腌臢東西害的!!
俞家老三倒是聽出了王癩頭語氣里的不快,畢竟他只是木訥,離傻還是有段距離的。只是他天生不善言辭,就是聽出來了,也沒個反應,僅僅是轉身往家裡走。
待回到家裡,俞母瞅著他身後壓根就沒人,登時拉下了臉來:「咋個意思?你二哥不肯來家?」虧得她還思量了一整夜,猶豫再三才打算喚兒子過來商量一番,結果倒是好,那混帳小子完全不理會她?
「走了。」俞家老三道。
如此簡明扼要的兩個字,顯然沒辦法叫俞母滿意,好在她也明白自家三小子是個什麼性子,只忙使喚他去給俞父幫忙,自個兒又往村頭那邊跑了一趟。
親自跑了一趟後,俞母很快弄清楚了一切。
顯然,俞承嗣回村的時間雖然不長,可他是大清早過來,等俞母和俞家老三賣了篾器結了帳回家後,才離開的村子。這期間,就算時間再不長,那也得有大半日工夫了。俞承嗣在村里本就是名人,考上了秀才後,更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人物,他來村里,俞家老二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