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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俞承嗣還有些茫然,俞母忙將昨個兒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重點當然在於秋娘是如何羞辱她的。
「……她把我當叫花子打發!!」
這是俞母最氣憤的一點,你說不願意借錢那就不借唄,哪怕你隨便尋個藉口搪塞一下都可以,怎麼就非要話里話外的奚落她呢?一會兒說涼茶是她沒喝過的,一會兒又提糕點是縣城酒樓里的廚子做的,完事兒了還叫人包糕點給她,這叫啥?她是俞秋娘的親娘,不是上門討口吃的叫花子啊!!
不提這事兒還好,畢竟已經過去一晚了,可一提起這事兒,俞母立馬覺得心肝肺又疼起來了。
見狀,俞承嗣也止了話題,皺著眉頭思量了片刻,遲疑的道:「她真是這麼做的?」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敢相信。
當初因著他的一己之私,又或者說是因為他不曾將話說得太過於明白,以至於妹子滿娘被一頭鹿換走。他發誓,在得知這事兒以後,他幾乎悔死,這麼如花似玉的妹子,竟這般便宜了一個山裡的獵戶。也因此,之後在給秋娘擇親事時,他是再三挑選,仔細比較,最終才定下了石家。
選擇石家,他也是有考量的。
首先,石家在平安鎮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了,哪怕他岳丈家裡底蘊遠高於石家,可問題是那邊主要權勢卻是在縣城裡的,平安鎮這一塊只有旁系,且不大能說得上話。
其次,與石家相當的人家裡,並沒有合適的人選,不是年歲實在太大,就是人家有嫡妻在。俞承嗣是想讓妹子攀上高門大戶,卻沒想過叫她當妾。妾有啥用?嫡妻一個不滿就直接給發賣了,他能落得什麼好處?而且要是年歲太大了,嫁過去沒幾年就守寡,不一樣落不到好處嗎?別看石二年歲也不小,可他今年還不滿四十,石家的人一貫長壽,只要他能活到六十,就能罩著秋娘二十來年,等他真咽氣了,秋娘的孩子也長大了。
再有,自打他發覺滿娘同他生了嫌隙後,他就認真的反省了一下。想要已出嫁的妹子幫襯他,那就要先同妹子打好關係,要是強迫妹子嫁人,回頭你知道她是願意幫你還是鐵了心坑你?也正因為如此,在秋娘出嫁前,他特地將人接到鎮上,又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又是叫他媳婦兒帶人做衣裳買首飾,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叫秋娘心甘情願的幫襯他嗎?
最後,為了叫秋娘感念他的恩情,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終於說服了俞母,同意將石家下的所有聘禮盡數給了秋娘,又格外多掏了幾貫錢幫著置辦了一份嫁妝。憑良心說,就算是里正家嫁閨女,都不帶這麼玩的,能帶走婆家下的所有聘禮都是稀罕事兒,哪個還會額外再添一份的?
也就他了……
萬萬沒想到,他都做到這份上了,秋娘居然恩將仇報。就像俞母所說的那般,不借錢還不算啥,畢竟你看俞家老二和滿娘不一樣沒借錢嗎?他們既然開口要借,對方當然有拒絕的權利,可出言侮辱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俞承嗣原本就不美的心情,這會兒簡直陰沉得滴水。
而俞母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承嗣啊,有些話我原本是不想說的,可俞秋娘她太過分了。我都求她了,我說只要你願意借錢,回頭等你大哥中了舉人,叫他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叫他還你雙倍!……可你知道她是怎麼說的?她叫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點兒,讓我別將家底都賠進去,還說你這輩子都考不上舉人的!」
這是當閨女該說的話嗎?這是當妹子能說的話嗎?她二兒子再渾,三兒子再渾,滿娘再怎麼不愛理她,那也沒有說過這麼戳她心窩子的話啊!!
「承嗣。」俞母一把抓住俞承嗣的手腕,咬著牙根道,「俞秋娘那就是個畜生,我只當沒生養過她。你答應我,以後發達了可別管她。承嗣,你當我是你娘,你就別管那畜生!娘為了你可受了大委屈了,我去了石家三回啊,她就沒當我是她娘,她只當我是上門要飯的,要嫌棄我給她丟人,還咒你考不上舉人!」
越說越憤恨,俞母好懸一口氣沒接上來,唬得俞承嗣狂點頭,嘴裡更是連聲答應著。
這根本就不存在選擇的問題,一個是親娘一個是妹子,哪怕今個兒道理都在他妹子那頭好了,親娘都氣成這樣了,他還能如何?
俞承嗣縱使有著千百個缺點,可他確實是個孝子——儘管他這個孝子讓他娘吃盡了苦頭。
待跟門房要了一盞茶,俞承嗣親手餵了他娘喝下茶,等她略緩和些了,他才開口勸道:「阿娘您放心,您為我做的一切,兒子都銘刻在心。」
「那你一定要聽我的!」
「嗯,聽您的,一切都聽您的。」俞承嗣點頭承諾道。
得了這話,俞母才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已經開始盤算,等來年秋日裡俞承嗣高中舉人後,自己要如何羞辱秋娘。想了片刻後,她忽的憶起一事,忙又對俞承嗣道:「承嗣啊,家裡是真的沒進項了,急也尋不到錢。你先緊著點兒用,回頭我再慢慢想法子。」
「好的,阿娘。」家裡是個啥情況,其實俞承嗣心裡也有數,加上他隱約覺得明德書院可能不大適合他,原本想學君子六藝的心情也沒那般迫切了,因此他只連聲應著。
偏俞承嗣越顯得體諒,俞母這心裡越不好受,她總覺得虧待了孩子,緩了緩後,發狠般的道:「你等著,回頭我去鎮上尋個活計,一定想法子給你弄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