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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說來的是二太太的娘家親娘,門房立馬將俞母請了進來,一面招呼她喝茶吃點心,一面派未留頭的小童去後頭傳話。一刻鐘後,傳話的人回來了,將俞母引到了一旁的偏廳里就坐,重新上了熱茶點心,只道二太太很快就會過來了。
見石家這般做派,俞母心下五味雜陳,頗有些既自得又酸澀難耐,畢竟她先前可從未想過,秋娘能嫁到這種人家來,還真是享福了。
及至秋娘被丫鬟引著進了門,瞧著遍身綾羅綢緞、頭上戴著各色髮釵、面上還帶了妝的小閨女,俞母一時間只覺得酸氣上涌。
早知道秋娘的日子過得這般好,她何苦去逼二小子呢?興家那小子再胡來也是她的親兒子,與其逼死兒子,還不如早早的過來尋閨女要錢。瞧瞧,她這小閨女嫁得多好啊!
「秋娘,我今個兒過來是有正事兒尋你,你先叫下人出去。」即便自認為理在自個兒這邊,俞母還是很在意顏面的,這跟親閨女要錢無妨,可要是叫下人看到了,她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好在,這只是小事兒,秋娘雖然有些不解,卻還是依樣照做了。
緊接著,俞母就道明了來意。
秋娘的面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沉默了半晌,秋娘低聲道:「阿娘,不是我推諉,實在是我手頭也不方便,別看石家家大業大,可管家的人又不是我,我哪兒有錢呢。」
石家老太太還在,哪怕年前略有些不好,可家裡人精心照顧著,好藥好湯水的伺候著,竟也叫她熬了過來。這老人家,嚴格來說也沒什麼致命的毛病,就是冬日裡不好過。可既然熬過了冬日,一旦開春轉暖了,這病也就輕了不少。也虧得今年冬日不算冷,開春又早,到如今老太太已經差不多康復了。
而事實上,就算老太太走了,管家的活兒也輪不到秋娘。
他們家是這樣的,管家分為內外。管外頭的管家是男子,也就是由家僕擔任的;管內里,也就是後院的,則是長房,秋娘的大嫂,或者大嫂的長媳。
一句話,這裡頭壓根就沒秋娘的事兒。
「啥意思?秋娘你啥意思?」俞母一下子拉下了臉來,即便秋娘好聲好氣的解釋了石家內院的情況,可她依然沒聽懂,或者說聽懂了也不會體諒的,「不管家怎麼了?我是叫你跟石家要錢了?我跟你說,咱們老俞家再怎麼樣,這臉面還是要的,能伸手跟親家要錢?」
不跟親家要錢,就跟她這個已經嫁出去的閨女要錢?
秋娘只想呵呵她娘一臉,可惜的是,她沒俞家老二那般豁得出去,因此也僅僅是臉色略沉一分,卻仍是強壓著火氣耐著性子勸說道:「阿娘,您也體諒體諒我,這大戶人家的兒媳婦兒不好當,我這不是……」
「別廢話,我就是問你要嫁妝錢,扯那些有的沒的做啥?你可別跟我說,他們石家搶走了你的嫁妝?真要是這麼著了,我就算上縣衙門也要告他們!」
「沒……」秋娘急了,一把拽著了激動不已的俞母,連聲道,「阿娘你別急,你聽我說。」
「說啥?還有啥好說的?別以為我不知曉,你那些嫁妝可是過了明路的。單是石家給的聘禮,就差不多有一百來貫錢了,還有我給你的陪嫁,你大哥大嫂給你的添妝,你自個兒說說,這裡頭有多少錢!」
那可是嫁妝啊,甭管裡頭是什麼組成,嫁妝就是嫁妝,哪怕娘家那頭一文錢沒添,裡頭全部都是夫家給的聘禮,那也仍然是女子的嫁妝。說破天去,那嫁妝都是屬於女子的私房,即便今個兒被休棄了,或者和離了,那嫁妝也是可以一併帶走的。
俞母一口咬定她要借的就是秋娘的嫁妝,這跟石家可沒啥關係,事實上,很多人家嫁閨女的時候,都是將閨女夫家那頭下的聘禮直接吞沒的,美其名曰養閨女錢。
所以,俞母她後悔啊,早知道秋娘這般小氣,她當初就該直接將石家下的聘禮沒下了,一文錢都不用給,難不成石家還敢悔婚?再想想滿娘,當初不單沒花一文錢,還賺了一整頭鹿呢,對了,滿娘之後還給家裡送過魚送過肉,哪裡像秋娘似的,純粹就是個小白眼狼!
「你就直說吧,給不給!」氣上心頭,俞母索性也不提「借」這個字了,當然她原本也是這麼想的,盤算著先把錢借到手,等俞承嗣將來當上了大官,難不成石家還會同大官要那點兒小錢?只是她先前萬萬沒想到,跟秋娘借錢竟是這般艱難。
「你直說吧,借還是不借?」俞母黑著臉逼問道。
只這般,秋娘也沒了好氣,可她畢竟沒那麼大的膽子跟俞母對抗,索性垂下頭一聲不吭。
見秋娘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俞母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好啊好啊,我竟是養了一隻白眼狼!家裡費了那麼多心力才給你挑了個門好親,不單沒扣下一文錢的聘禮,還跟里正家借錢給你置辦嫁妝,結果呢?你還有點兒良心沒有?今個兒不是家裡出事管你要錢,是你大哥!你大哥大嫂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就那麼沒良心呢?」
聽著俞母越說越大聲,秋娘的眼皮跳了跳,終是沒忍住開了腔。
「阿娘,你以為我過得輕鬆嗎?我相公是對我不差,可我有四個繼子,其中三個都娶了媳婦兒生了兒女,我天天面對一群兒媳婦兒和孫子孫女,他們還老覺得我是從鄉下來的,就算嘴上不說,可我也看得出來,他們就沒一個是瞧得上我的,都等著看我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