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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俞母最不忿的就是這點了,旁人家兒媳婦兒進門後,當婆母的就可以享福了,不然怎麼會有「十年媳婦兒熬成婆」說法呢?俞母雖然沒被婆母蹉跎,可這不代表她就不想當個神氣的婆母了,更別提長子長媳本就應當留在她身邊的。
有些人就是這般,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兒,就極難為之改變。俞母一直就想享福,盼著長子能高中當大官,可在這之前她卻只想擺一擺婆母的款。
俞承嗣頭疼不已。
他肯定不會讓妻女回到村裡的,都不用細想,俞母連親生的閨女都不疼,能指望她疼兒媳和孫女嗎?既是不疼,讓她倆回到了村里,會是個什麼結果,還不清楚嗎?儘管他深以為妹子侄女啥的,幹家務活兒都是尋常,可說真的,他一點兒也不想讓妻女吃苦受罪。
糾結了半晌,他索性壓低聲音道:「阿娘,當是我求你了,我只是不想被流言蜚語折磨。您是不知曉,自打我從明德書院退學後,周遭那些原本誇讚我的人各個都變了嘴臉。這檔口,我是真的不想回村。」
這話一出,俞母當即就心疼上了:「那成,你別回村了,只叫你媳婦兒和閨女回去吧。」
「……阿娘!」俞承嗣頭疼的按住了眉心,「叫她們去村里,叫我一個人待在鎮上冷冷清清的過年?阿娘,您就心疼心疼我,好歹也讓她們留下來陪陪我。」
俞母一想,也確是這個理,當下又退了一步:「那這樣好了,陪你到正月,等你回縣學時,再叫她們回村!」頓了頓,她又趕緊添了一句,「橫豎你這會兒也用不著靠著你岳家那頭了,正好叫她回去伺候我跟你爹你弟他們。」
若非俞承嗣涵養好,這會兒他真的想要爆粗口了。敢情他娶媳婦兒就是來伺候人的?真要是只伺候他雙親也就罷了,他弟那頭……
呼——
「年後的事兒到時候再說。只是阿娘,我也得勸您一句話,這人情都是處出來的,不是非要到了緊要關頭才舔著臉湊上去的。您想想,秋娘不就是用到我時巴巴的喊我大哥,不用我時連個正眼都不瞧上一眼,這種人能有好下場?我雖然這會兒用不上岳家那邊,可沒的因著這些小事兒得罪人的。再說他們那邊的長房,在縣城裡遍地人脈,我就算將來中了舉,謀官職時,只怕也得靠著他們。」
過河拆橋,用完即丟,這種做法並不適合俞承嗣,他是那種對所有人都格外友善,處處留心不開罪人,十數年如一日努力經營人脈的人。也正因為如此,哪怕秋娘狠狠的得罪了他,他也依然沒打算報復。
報復啥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就不信秋娘那性子能一輩子順遂,等到將來秋娘有求於他之時,自然會讓她知曉什麼叫做世上沒有後悔藥。
費了好些心力,俞承嗣終於把他娘勸回去了,倒是俞大伯娘,臨走前又感謝了他一回,反正就一句話,大侄子你看著辦,你妹子的親事就全交給你了。
俞承嗣先前還以為自己從明德書院退學後,俞大伯娘大概會反悔將五丫的親事交給自己,當然他自個兒是不會反悔的,既是答應了自然得做到,這是做人的基本誠信。可若是大伯娘不願意再相信他,他也樂得省事兒。及至這會兒,看了大伯娘的態度後,他還頗有些不敢置信,不過轉念一想,也對,就算他離了書院,那也是堂堂秀才公,比那些鄉下泥腿子高貴多了,尋的親事自然也夠得上檔次。
事實上,俞承嗣只猜對了一半。
大伯娘那頭的確是這麼想的,橫豎她只認識鄉下泥腿子,就算她小閨女五丫這些日子以來好看了許多,可圈子擺在那兒,再好看她也沒法幫著尋到好人家。與其白白許了莊稼漢子,還不如交給俞承嗣碰碰運氣。再一個,則是五丫早些時候,將她拉到一旁偷摸著說了些話。
五丫也怕親娘一時說錯了話得罪了人,畢竟她跟俞承嗣只是隔房的堂兄弟,那位既不是她親哥,且這些年來也沒啥感情可言,畢竟兩人一年到頭也就過年才能碰上一回,還未必能說上話,能有啥感情?本來就是有求於人,要是再一不小心把人給得罪了,豈不是全毀了?
這平日裡見不到她娘,五丫便趁著難得的喝滿月酒機會,將她娘偷偷拉到一邊,也沒咋勸,只告訴她,大堂哥幫她尋的是鎮上的人家,而平安鎮這邊,一般殷實人家娶妻都會下十到二十貫錢的聘禮。這個聘禮,她一文錢都不要,全都給她娘,權當是感謝她這些年來的養育之恩,她只要今年剛做的兩身新衣裳,旁的啥都不要,絕不給家裡添麻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俞大伯娘還能說啥?高興都來不及了,只連聲誇她懂事孝順,知曉家裡窮,還叮囑她到時候嫁了也別忘多回幾趟娘家,千萬別學秋娘那白眼狼,明明得了娘家的好處,末了卻嫌棄娘家人丟份的。
有本事你就硬氣點兒,沒受娘家人丁點兒恩惠啊!!
等滿月酒後,俞承嗣尋了個機會,就將五丫的親事定下來了,對方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平安鎮上,家境不錯,在最熱鬧的街面上有三開間的鋪面,不過卻是賃出去了,另外在自家門口開了家小書肆,售賣入門的科舉書籍兼一些比較實惠好用的文房四寶。
對了,五丫要嫁的人是家裡的獨子,這個獨子指的並非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只是因為這年頭並不將閨女算在內,其實人家是有姐妹的,除了兩個嫁出去的姐姐外,底下還有個年歲不大的妹子。不過無妨,哪怕是再疼愛閨女的雙親,也決計不會將家底掏空陪嫁閨女,可以說,他們家的鋪面和書肆,包括自家住的兩進院子,將來都是五丫小倆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