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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衛凌霄的語氣平靜。
謝小意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衛凌霄問的是誰幹的。他無所謂道:「都是老黃曆了,而且我已經報仇了,沒事了。」
剛開始的時候,謝小意確實不能接受。
他頹廢過、懊悔過,可當某一日醒來,他看見漫天雲霞,突然覺得,比起生如蜉蝣、死若浮游的凡人,他已經見識過世間太多的絢麗。
朝聞道、夕可死矣。
他還能有什麼不滿足呢?
謝小意:「真的沒事了。」
衛凌霄鬆手,沒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說:「會治好的。」
謝小意反而闊達:「治不好,沒救了。」
長生橋太過於神秘了。
就算是專治不孕不育哦不,疑難雜症的藥王谷,在治療關於長生橋的病症之時,也是束手無策。
衛凌霄並沒有多說,只是淡淡的:「會有辦法的。」
謝小意輕輕「嗯」了一聲,並不報太大的希望。
一夜無話。
等到天地徹亮,一行人要啟程離開。
謝小意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還沒去給亡夫上墳。
當然,上墳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和亡夫說一說他要二婚的事情。
但是這種事,不太好讓衛凌霄知道。
於是謝小意悄悄地落後了一步,假裝想起了什麼:「我還有一件事沒做,你們在這裡等下我。」
顧白立馬說:「什麼事,一起啊。」
謝小意:「別!」說完後,他發現說得太激動了,趕緊恢復成平靜的語氣,「就小事,你們不用跟來了。凌霄君?」
衛凌霄點頭。
謝小意是知道衛凌霄的脾氣的。
既然他同意了,就決定不會做出偷偷摸摸跟上來的行為,於是就放心地脫離了小隊,朝著甜水鎮的方向而去。
小隊裡只剩下衛凌霄和顧白兩個人。
顧白有點害怕。
方才謝小意在的時候,凌霄君身上還有些人氣,現在謝小意一走,就冷得令人瑟瑟發抖。
顧白不免佩服師兄。
他和凌霄君在一起短短片刻都快要窒息了,謝小意竟然敢和凌霄君在一起這麼長時間。
會短命的吧。
一定會短命的!
顧白正在瞎想,冷不丁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你說。」
顧白被嚇得差點原地起跳:「說啥?」
衛凌霄:「小意的事。」
顧白恍然大悟:「哦、哦……」他覺得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沒想著保密,就說了,「當時三川水旁有蛟龍作亂,師兄去除妖,結果蛟龍的修為高出他太多。但顧及兩岸受水災禍亂的凡人百姓,師兄就以長生橋斷裂為代價,鎮壓了那條蛟龍。」
蛟龍。
龍族。
衛凌霄的眼底閃過一抹厲色。
顧白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師兄傻傻的?明明只是凡人而已……那時候其他人聽了都笑我師兄,說不值得。」
衛凌霄:「沒有。」他頓了頓,「這值得。」
顧白:「誒?」他一回神,看見衛凌霄的身影走入了樹林中,「凌霄君,你去幹嗎?」
遠遠傳來兩個字。
「有事。」
顧白:你們去幹得……是同一件事嗎?
他想了想,沒敢跟上去,一個人孤零零地蹲在原地等待著。
-
謝小意回到了甜水鎮。
他曾經在甜水鎮居住了一段時間,這麼多年,甜水鎮的布局也沒有變動。他輕車熟路地走進了一條巷子,先去酒鋪打了一壺青梅酒。
這家酒鋪傳承多年,賣酒的從風韻猶存的少婦變成了青春稚嫩的小姑娘,眉目間還能看出些許相似。
小姑娘打了一壺青梅酒,笑嘻嘻地說:「哪裡來的客人,以前從沒見過。」
謝小意輕嗅著熟悉的青梅香氣,笑著回:「我是隔壁巷子最裡面的那戶人家。」
小姑娘:「你可別騙我,那裡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謝小意:「我可從不騙人。」
他將小姑娘的嬌嗔甩在了身後,拎著青梅酒,前去了小鎮的墳山。
前段時間剛來掃過墓,墳頭的草不算茂盛。
謝小意撩起了衣袍,也不管髒不髒,直接盤膝坐在了地上,直面著書生的墓碑。
衛臨之墓。
這上面的字應該是書生自己留的,熟悉的館閣體,字體偏瘦,筆鋒有些銳利縹緲。
也不知道書生為自己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抱著什麼心情。
謝小意深吸了一口氣,將青梅酒倒下了半壺。
酒液滲入了地下,留下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謝小意也喝了一口,盯著墓碑半晌,說:「書生,這次來,我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他又灌下去一口,酒壯人膽,醞釀了半天,終於說出了心中的話,「我要再婚了。」
「那人……說起來算是你祖宗,輩分有點亂了,不過不要緊,我們修真之人,不講究輩分。」
「其實我騙了你,當初說我十六歲,其實我今年嗯……數數也有兩百多歲了。」
「這些都是過去式,不重要。你人都死了,我再婚你應該不會生氣吧?生氣也沒用,你又不可能詐屍。要怪就只能怪你死得太早了。」